她心里隐隐有股感觉,透露着不安。
“你在担心什么?”祝秣轻声问她。
情绪变换其实是件能轻松察觉的事,朝夕相处的人又怎么不知道呢。
“担心所有事。”江又溱有些惆怅。
她其实一直都没有和祝秣说过她妹妹的事,对所有人来说,那就是一个秘密,不可被提及。
这个世界虽然鼓励着让人不要用有色眼光去看人,可它也不会拒绝有人这样做,自愿也好,被迫也罢,在乎的只是结果而非过程。
就像是被钉在案板上的鱼,无论怎么挣扎,所有投掷来的弹药都能准确无误的落在身上,不管你有多疼,他们依旧是笑着举起手,谈笑风生着把人弄得遍体鳞伤。
所以有了一层伪装色,把自己打扮成和普罗大众是一样的人,尝试着合群,尝试着把不一样从身上摘掉,她成功了,成功的变得和所有人一样。
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吗?大概是吧。
可是不一样又能怎么样呢?江又溱很多次问过自己这样一个问题,她知道答案或许很残忍,或许很仁慈,可她们不敢赌。
人是喜欢猎奇的事物,可好奇过后呢,会是什么?是感到满足的高兴?是兴奋过后的狂热?还是无法言语的害怕?或许后者更胜一筹。
害怕诞生于恐惧,而恐惧又是来源于未知。
虽然这个想法很荒谬,可她还是不得不去怀疑,因为当排除一切不可能后,剩下的最后一点就是最有可能。
祝秣握紧她的手,语气很温柔:“不用担心,小西是个大人了,很多事情其实她自己就能分辨出来。”
“如果这个人她相处下来觉得合适,打算把关系再进一步,只要是这个社会所能容忍下的情况,那么我们没有必要去挑错,也不用担心。”
情况可能远比祝秣想象的要遭一些。
“那就顺其自然吧。”江又溱说。
如果情况真的和她想象中一样,那么她不介意成为那根乱打鸳鸯的木棒。
日头慢慢往上,可还是很冷,阳光落在身上,然后来了一阵风,就吹散了。
时微寒揣着手,走在淅沥沥的石板路上,前面鱼今走的慢悠悠,丝毫不理会身后人的急躁。
“我们能走快点儿吗?”耐不住心里焦急,她催促道。
鱼今回头睨她一眼,仍旧还是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时微寒,本来吧,你如果去找殷休大人可能会更好一些,可偏偏来找了我,那既然你都来我这儿,是不是得按我的规矩来?”
“可是连姮她中了蚀骨咒!”
“那又怎么样?多痛一会儿就是了,又死不了。”
一记重拳打在棉花上,丝毫不起作用。
时微寒蹙眉:“你们俩有过节?”不然她想不通,为什么这人平常对谁都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态度,反而今天变得那么恶劣。
“过节?”鱼今笑了笑,“什么是过节?是大半夜突然上门砸我的店,还是莫名其妙甩了一巴掌?这些算是过节吗?”
嘶,时微寒倒吸一口凉气,她是怎么做到用这么平淡的语气说出这些算是被冒犯了的话。
这事情有些难办啊。
“看来我真算是来错地方了。”时微寒摇头。
鱼今晃着手指,话里带着笑:“不白来哦,绝对不白来。”背着手脚上步子快了些:“找上门儿的生意,不做白不做,你给钱我办事,钱货两讫的买卖,不至于不至于。”
?这人怎么回事,转性子啦?不是特喜欢睚眦必报吗?怎么这会儿却当起了好心人?
越往里走巷子变得越狭长,时微寒回头看了眼,周遭人没有刚开始那么多,就像是闯进了什么禁地。
“我们来这儿干嘛?”她问。本来有更快的法子过来,这人却想着去坐公交车,看来心里还是有些不乐意。
拐了个弯儿,地上淌了积水,绕着旁边干净的地儿走,脚上一滑差点就摔跤了。
“她不是中了蚀骨咒吗,要想解咒,我总得得买点儿药材吧,合情合理的事。”
抬手在门上敲了三下,鱼今扭头朝时微寒看去,她站在台阶下,可就算她矮了自己两个身位,周身围绕的气势还是那么逼人。
“谁啊?”门后有人在问。
敛了下眼神,收回扩散的思绪,她冲门里边的人说:“是我,鱼今,来买药材。”
有人从里面把门拉开,一个老妇人踏出门槛,先是瞧见鱼今,随后才注意到那个楼梯下的人,没见过的模样。
“鱼大夫要些什么东西?”她声音粗哑,像是嗓子眼里卡了什么东西,若是在晚上听见这声儿,怕是要被吓得魂不附体。
鱼今拿出早就写好的方子,又低头仔细瞧了便,随后递给她:“麻烦钱老帮我找找这上面的东西,我在外面等着,就不进去了。”
老妇人点点头,又看了时微寒一眼,退回去把门重新关上。
时微寒不理解,揣着手抬头看她,这人明明就是开药铺的,什么药没有,又为何要专程跑这一趟。
“你要买什么稀有药材,你自己难道不进货吗?”
鱼今扭头看她,三两步走下阶梯,站去她对面:“我卖的是正经药材,可没有解禁咒的药。不过我还是很好奇,殷休那里要啥没有,你去找她不比找我来的划算些?”
“她最近忙。”时微寒回了句。
“......行,我很闲,我闲的到处摸鱼。”鱼今嘴角下撇,控制不住眼角抽动,翻了个白眼。
“嗯?”时微寒目视着那扇紧闭木门,“你什么时候改爱好了,喜欢钓鱼了?”
哼,真是一个落伍的老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