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想不重要,只要阿九喜欢就好。”
母亲留下这么一句话便洒脱离去,须艽一个人在书房里发了会儿愣,还是勉强打起精神让橘去请令尹前来,商讨西国太宰即将来聘南国之事。
各国间的聘问本是寻常,大家总归同为大洛治下子民,关系友善一些并不奇怪。然而劳百官之首亲自前来却是前所未有的。因此即使未曾明说,所有人也都对陆驰此行的目的心中有数。
若要问此时坐在须艽对面的廖乘怎么想,他自是恨不得敲锣打鼓尽快将公子沉秋这个烫手山芋早日送走。毕竟在他眼中,这位西国的前世子既不能全心全意效忠于南国,又狐媚惑上,生生害他们南国的君王生出不够理智的想法。
但是他的主君显然不会认同这个处理方式。
不论心中如何作想,廖乘还是先与须艽确认了招待西国太宰一行的飨宴规格,又选出几名主要负责此事的官员,才在得到许可后借口询问需要具体典仪,转头便去面见老太史。
“岁公,您倒是说句话啊。”廖乘看着面前不疾不徐抚琴自乐的老太史,无奈打断行云流水的琴音。
老者提起的手腕顿住,终于抬头看他:“说什么?”
“陆驰要来接公子沉秋回国继位,王上不愿放人,学生却想助西国一臂之力。”廖乘压低声音道,“这本也是先王的遗愿。”
“那你便去做。”老太史不以为意道,眼见着指尖便要重新落上琴弦。
此言正合他意,廖乘及时恭维道:“确是学生无能,才不得不请您相助。听闻岁公年少时在洛京曾与陆驰有同窗之谊,想必对他的性情也有所了解?”
说什么同窗之谊,廖乘其实从自己的父亲那里听说过只言片语。道是老太史孤身至今,其实源于昔年在洛京为质时结下的几段孽缘。而这西国太宰是否正是其中一员,说到底,廖乘也不过只是先前见老太史提及陆驰时反应微妙,才随口试探罢了。
将解沉秋早日送走,最好是死在返程途中,才是他的目的。实在做不到,他也不是没有办法给西国的新王添些麻烦。总而言之,解沉秋决不能再留在南国,他对王上的影响实在太大了。
“陆驰啊……”老太史瞥了他一眼,“是一个忠君到迂腐的地步,却又被自己的家族所束缚的人。”
“以至于明知解律有错,劝谏不成,便任其一错再错。”
“除此之外呢?”廖乘也不再与熟稔的长辈虚与委蛇,“您是否有什么取信于他的方式?想要在王上的注视下将公子沉秋送走,必须提前与西国使团联络,达成合作才是。”
“王上实在是被那个乡野女子教坏了,将情爱看得那样重,绝非为君之道。”老太史的语气多少有些不满。都是过来人,又加两人不曾掩饰,故而只要见过须艽与解沉秋相处的,恐怕都对他们的私情了然于心。
“岁公此言,可莫要入第三人耳。”廖乘并不全然认同他的话,却也不作反驳,只是继续追问道,“所以有办法吗?”
老太史闻言,定定看着眼前的晚辈许久,廖乘则寸步不让。最终他起身坐上床头,从暗格中取出一只精致的漆盒,又从其中捡起枚玉质印章放在两人面前。
那是贵族经常携带的证明身份的物什,但这枚印章显然历经过不少岁月,白玉甚至有些发黄。廖乘两指拈住印章顶端递到眼前,不意外地在底部看到了老太史的名讳,须岁。
但随即他的手指在本应光滑的侧面位置摩挲到了粗糙的质感。紧接着,他看见了绝非手艺精湛的工匠所刻下的、歪歪扭扭的字迹。
陆驰。
“我亲自修书一封,你派人带去便是。也无需担心王上的耳目,不过是老家伙们叙叙旧。”老太史悠悠道,“一切为了南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