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突在简单的杂务中暂时缓和了,解沉秋一路点灯,须艽则始终走在他身畔与他并行,没有片刻稍离。两人很快步入书房,这里是须艽熟悉的领域。他松开解沉秋先行走向主位,方才还尚显温情的氛围顿时冷却了几分。
案上的油灯被须艽亲手点燃,昏暗的灯光将他的身形在背后屏风上映照出巨大的暗影,解沉秋则隔案坐在他对面。
不知从哪个角落摸出的匣子被置于解沉秋面前,须艽从其中翻出些眼熟的药草几口嚼碎,又拉过解沉秋的手臂拨开他的手指,敷在掌心深深的伤痕上,这才放下心来。
至少这人还有点分寸,那柄剑只为配饰,没接触过什么秽物。他握住刃身的时候也找准了位置,未曾伤及筋脉关节之处。
“你敢嫌弃我?”还未缠上干净布巾就感觉到手的主人试图收回的动作,须艽抬眼瞪他。
解沉秋无奈:“我还没开口。”
如此情境下,只要解沉秋愿意装傻,即便方才的争吵让他们几近决裂,须艽也会轻轻放下,权当此事从未发生过。然而看着须艽给他裹伤的动作,纵使解沉秋心中闪过数个相似的回忆,几乎就要收回决绝的话语,最终还是被理智占了上风。
他一直等到须艽最后将布巾打了个结,才与抬头的须艽面面相觑。
“阿九。”解沉秋沉声唤道。
须艽不语,他可以猜想到解沉秋要继续说些什么,只是他不想听。
怒火虽未散去,但几盆冷水下来,他终于分出余裕揣度解沉秋的心思。解沉秋无非是觉得,他们之间的信任迟早因为西国的挑拨而消磨殆尽,与其互相折磨,不如在情分尚且深厚的时候分开,恪守君臣之别,反倒还能做到默默相伴。
他从来都这样胆怯。
但须艽并不作此想。
无论是做/爱人还是友人,他都一如既往地想要独占解沉秋全部的目光。这般炽烈的欲望,哪怕他们退回君臣关系,也不能改变须艽无法容忍西国挑拨的现实。既然如此,就解沉秋所言,信任总是要被消磨的,是否分开又有何区别?
更何况事到如今,须艽并不觉得情爱一定要和信任扯上关系。
他的父亲和母亲的确是互相信任且相爱,可是雷焚和夔赤珠之间甚至连半分信任都没有。他们的确爱着对方,但那甚至称不上是相爱。
他们只是自顾自地爱着对方。
就好像须艽爱解沉秋,但他永远不会相信解沉秋能放下西国。只等到有朝一日他要为了南国放弃解沉秋,亦或是解沉秋要为了权势离开他,而他终于确切杀死自己爱人的那一刻,他才能够确信自己占有了解沉秋的全部。
这又何尝不是须艽所选择的爱的方式。
所以在那之前,他不会允许解沉秋想要与他分开。
可惜解沉秋当然不会认同他的想法,所以如果想要说服解沉秋放弃划清界限的念头,须艽想到用另一种方法对付他。
他今夜一定要得到解沉秋。
“我们还是退……”
“每一次,每一次你都用你的性命威胁我。”须艽低下眉眼,不教解沉秋瞧见他的表情,声音中满是失望,“当年你不愿意回西国,逼我在杀了你和为你违逆阿父之间选择。如今亦是如此,解沉秋,你说我不信任你,我究竟还要怎样才算是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