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佛闻到馥郁的香气，那是故国每至春日便开得繁盛的花树，白花成串自高处坠落，独一无二，不会有人认错花香的来处。

可惜春日已尽，故人已远。

或许，他确实应该重新考虑与须艽的关系了。

他仍然爱着须艽，并且依旧愿意信守为南国效力的承诺，但他或许不该再停留在须艽身侧。南国群臣对他的防备不说，须艽自己也越发难以忍受他与西国的牵连。

然而那是他的来处，有他永远也无法斩断的过往。

与其让无穷无尽的猜疑磨尽他们之间的感情，倒不如将其藏于心中，恪守君臣的本分。只要能够看着、能够守望着那人，于他而言未尝不是一种满足。

解沉秋向来所求甚少，他早早尝到过失去唾手可得之物的滋味，自然学会了克制心底的欲求。既然无法控制旁人的想法与行为，那便仅观己身，只愿心安。

与须艽相爱是他唯一的一次放纵。

但当这份爱意只会伤害他们彼此，那就到了该结束的时候。

他想过须艽的一切反应。无论是暴怒、哭泣还是迷茫，甚至是想要他的命，解沉秋都不会反抗。然而他唯独没有想过，须艽会用这样一副高高在上的轻佻姿态折辱于他。

解沉秋难以忍受地闭了闭眼，比起受到侮辱的愤恨，他心头涌出更多的竟是哀恸。

六年的相伴直至相恋，他们终究步入如此不堪境地。今日他面前的须艽，业已不再是昔日南国天真的小世子，而是大权在握、生杀予夺的南王。

“还请王上自重。”他压低声音重复道，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一丝颤抖。

须艽又怎会不知他的所作所为伤害到了解沉秋。可此时此刻，居高临下地俯视伏在他脚下的男人，耳闻那人痛苦隐忍的话语，他胸中竟只流淌着报复的快意。

他也很痛，所以他要解沉秋更痛。

“公子沉秋为留在南国不惜献身寡人的时候，怎么不识自重？于大水之祭中冒犯祖神的时候，怎么不知亵渎？日日夜夜与寡人同床共枕的时候，无媒苟合，怎么不觉轻贱？”

南国高贵的君王试图用他所知晓的，最肮脏、最下流的话语去描述他与解沉秋之间的关系。那并不单单只是在伤害解沉秋，更是在贬低自己。似乎只言片语便能抹杀两人之间真实存在的情意，将之尽数归于肉/欲与利用。

尽管他们连真正的肌肤之亲都不曾有过。

但这一切都不过只是气话，在过往的岁月中，解沉秋向来会包容须艽的这些小脾气。可惜至少在当下，他已经没有余力去顾及须艽，他甚至连控制住自己都要竭尽全力。

须艽推开东宫的院门之前，解沉秋原本正装束整齐地在院中自斟自酌，因此他腰间的佩剑从未离身。

静谧的夜色中，裂帛之声无比清晰。

两人一齐低头，原是解沉秋亲手斩断了被须艽踏于足下的衣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