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此刻失去了意义,冰凉的水汽、温暖的熏炉和新鲜的香草混杂形成的味道使人沉醉。只有窗纸缝隙中泄进的阳光照亮一隅,窥见相爱之人的长发在耳鬓厮磨中绞成一团。
直到解沉秋不慎扯痛了须艽的头发,那尖锐的疼痛教他终于得到了明确的推拒。他不舍却还是放了须艽自由,注视着自己的心之所钟微微偏过头去,呼吸急促,神情分明含着些不悦又满是温情地看他。
好容易得到了喘息之机,须艽额间甚至微微发汗。他舔过自己湿润的嘴唇,连眼神都透着几分迷离的倦意。但毕竟理智尚存,他再次推了推仍然紧拥着他的解沉秋,示意对方放开。
“令尹对我只参与祈神舞,而不去白马巡游颇有微词,”尽管有些喘息,须艽还是说起了正事,“并非是对我本人不满,而只是出于这是他的朋友仅有的救命之法,我却不够尽心的迁怒而已。”
“但他又知晓,比起虚无缥缈的祝由术,还是世子的安全更重要。”说到这里,须艽无奈地笑,“我与他的心思并无两样,他的友人,亦是我的亲生父亲。可是南国总是……更重要些。”
“我与姆妈其实也做好了准备……可是明知无济于事,却还是忍不住去尝试;明明已经做了尝试,却又不敢毫无顾忌,令尹同样陷于此种矛盾。但无论如何,我得去与他谈谈,宽慰一番。”
“君臣离心之兆确实值得警惕。”解沉秋帮须艽重新理正方才意乱情迷时扯开大半的衣襟,“更何况是令尹这样的国之栋梁。你自去行事,我回东宫等你。”
须艽应了一声,两人开始试图解开成结的发丝。然而于此事毫无默契的两人互相拖延了时间,烦躁的须艽险些想要挥剑斩断缠绕的发尾,最终还是被解沉秋阻止,说服了须艽让他一手包办。
这次并没有花费太久,解沉秋迅速起身为须艽取来衣袍,一件一件裹上还略显单薄的身躯。铜镜倒映出的影子颇为清晰,站在须艽身后的解沉秋已经不比他高出许多,只是肩宽还相差不少。
在解沉秋的帮助下,须艽很快整顿好衣冠便向外走去。推门前他回头看解沉秋一眼,随即将目光投向池水,最终还是欲言又止地离开了。
解沉秋的心略微下坠,他想他看懂了须艽的意思,是在担忧他离开时被人发现。一方面希望他依旧从水道离开,避人耳目;一方面又确实对他心有怜惜,才最终没能出口。
其实不妨直说,解沉秋想。他与须艽一起度过的这许多年,彼此间向来都是直言以对。若仅仅因为关系发生变化,便在相处时这般优柔寡断,反倒不如止步在越界之前。
身体的欲望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心才是。
待晚些时候须艽归来,就与他说清此事,以后怕是没有这般便利的条件了。南国的新王迟早会迁居主殿不谈,他驻留东宫也是名不正言不顺,之前未曾赐他府邸不过是南王尚未来得及处理罢了。
解沉秋还是选择了从水路离开,并且细心地带走了自己原本的衣物,清理过内室的环境。东宫依然是他熟悉的模样,然而直至子夜,他也没有等到此间主人归来。
他坐在窗边,一夜无眠直至天光大亮,并于黎明时亲眼见乾溪城下起了雪。那是须艽从未见过的雪,南国二十年难得一遇的雪,却是罕见的大雪。
而祸不单行,正午时解沉秋终于得到了须艽派人捎来的传话,但那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南王薨殁,在这大水之祭还未结束的喜庆日子里。
天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