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的母亲近日似乎发现了什么,特意叫停了他的课程。须艽因此陷入不明的烦躁中。就在此时,他听闻了他父王又给他安排了一位武技师傅的消息。
而其人,并非国中贵族,而是周游之客。
因为这个身份,须艽对此人并没有太深的反感,但也称不上欢迎。他决心试试对方,无论是武艺、还是心胸。
替那人引路的是与他一同长大的随从,他的双亲也都默认了他的做法。
开门时的一箭试的是武艺和警惕心,若是得意忘形,自是无法躲避。因为对方没有丝毫忌惮地上前而未能放出的第二箭,试的是胆识和尊卑之心,假使对方因怒而离去,就缺了为臣本分;能阻止他,便需要足够的胆识。
至于手中握着的这一支……
是须艽的临时起意。
他还是个孩子,任性一点又如何?这人看上去也没比他年长多少,怎么就能做他的师傅。
还远未长成的纤细手腕被紧紧握住,解沉秋站直的同时抓着须艽右手,向上折去阻止了他的动作,又动作迅捷地从须艽手中将那支箭抽出,瞧了一眼便摇摇头。
年长须艽六岁、自认已经长大成人,完全不顾自己还有五年才能及冠的解沉秋一本正经地道:“蜡做的箭头是伤不了人的,更何况你的箭势也不够。”他反手将箭矢投向不远处墙边的靶子,“你瞧。”
箭头在靶心留下了不明显的痕迹,随即碎裂落地。
小世子用的甚至是木箭,木箭很轻,更难与蜡制箭头达成平衡。这箭矢也是特制的。
他很受宠。解沉秋心想。早就听闻南王不爱江山爱美人,对南后情有独钟,后宫再无第二人,南后也别无所出。两人只这一个独子,自是爱之如珠似宝。
不过就目前所见,南王恐怕也没放下过逐鹿的野望。只是不知,若独子意外身亡,他要如何自处?南国的未来又会走向何方?
解沉秋的思绪下意识延伸到这里,随即他用力摇摇头把不合时宜的念头忘记,重新看向须艽的眼睛。之前平静到不像个孩童的眼神此时终于生出几分好奇,那么现在,他们应当有机会达成合作了。
“在下解氏沉秋,见过世子殿下。”
右腕仍在对方的桎梏之中,须艽甩开那只早就卸了力的手,转过身就向小楼里快步走去,对解沉秋的话语丝毫不打算有所理会。
然而此时从小楼里走出一名美妇拦住了他的去路。那女子低声对须艽说了什么,又转向解沉秋微微点头:“早便听闻西国公子沉秋之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解沉秋苦笑:“王后过誉了,在下如今不过丧家之犬,全赖南王成全,许在下一处安身之所。”
南后见他如此谦逊,也客气道:“万望公子沉秋能对阿九悉心教导,便不负我与他父王的一片苦心了。”
她说完便半搂着须艽往解沉秋的方向走了两步,全然不似解沉秋印象中的贵女们。即使是解沉秋自己的母亲,也往往与他保持着距离,因为那不可逾越的距离正是高贵的象征。
“你们二人便一道住在这里吧,阿九自小不喜欢热闹,他父王特意拆除原本的东宫和周围的一片宫殿,才重建了这座院子让我们母子居住。”南后所言仿佛丝毫不知其中龃龉,“不过自七岁以后他就不愿与我同住了。”
南后的语气充满可惜:“明明幼时还玉雪可爱,不过才这么几年便到了讨嫌的年纪。若早些知晓就不该……”
说到最后的声音已经听不大清了,但须艽不知听过多少次母亲这似真似假的抱怨,无非是玩笑一句,说些什么后悔因不愿再受生子之苦而只有他一个孩子。
他示意南后弯下身,然后果断地用手掌按住母亲的嘴唇,又在南后的脸颊上响亮的亲了一声——据他母亲说这是亲近的表现,然后便伸手开始将南后向外推去。
“对老师不要那么任性。”南后边顺着他的力气往外走边叮嘱道。
“知道了、我知道了,会与他和睦相处的。”须艽敷衍地说道,伴随着用力点头的动作。
而当院门被合上的声音响起,须艽回过头,脸上天真单纯的神情顿时消失不见。他看向解沉秋的表情平静一如他拿着箭准备刺向对方时,即使那箭并不能要了解沉秋的命。
“阿九?”两人僵持片刻,解沉秋突然学着南后,试探性地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