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方宸没想到，他受伤的当天晚上，林梦珂突然上门来，手上拿了个小小的盒子，盒子里面是一粒红白相间的丹丸。
“这是血胆地莲炼制的丹药，我们谷主说是给九方宸的。”
雷子赫千恩万谢，得知李药子还没休息，亲自带着裴瑾疏上门道了谢。
别说这仙丹灵药就是好使，刚吃下去没多久九方宸这眼睛就不流血了，飞快地结了痂。
这一闹金鳞赛会宣布停赛了三天，神钦殿开始处理方弘锦大闹赛会的事了。
第二天，九方宸眼上敷着药，谷薇仙尊说这药有点刺激，可能会连带的头疼。九方宸倒是没什么感觉，但管他疼不疼的，反正谷薇长老说能疼他就疼。于是他心安理得地躺在隋膺腿上，让大少爷给自己揉太阳穴。
“那老东西真是个奇葩！他沈家一门都奇葩！也不知道沈驰在那墨迹个什么！早早认输不好吗？连胜的可能都没有，他光剩那张会嗷嗷的嘴了！开赛我非得把他的嘴给打烂！”隋膺说得直上火，手上的劲儿也大了起来，给九方宸挤得脑壳疼。
九方宸：“嘶，你轻点儿！沈驰已经退赛了，再开赛你也碰不上他。”
隋膺：“他凭什么退赛！老子让他退了？！”
“师兄，师兄，你轻点儿。”程澈担忧地看着九方宸，他的头皮都被搓直了。
隋膺低头一看也吓了一跳赶紧松了手上的劲儿，老老实实按上了九方宸的太阳穴。
“不过万药谷的谷主人还真不错，要不你这眼睛好了估计也得跟那金丝菊似的，等你好了可得写封信谢谢人家。”隋膺认真打量着九方宸敷药地眼睛。
九方宸顺着他的形容一想瞬间脊梁发麻，“怎么什么风雅的东西到了你嘴里都变得有点恶心呢。”他从隋膺腿上爬了起来，盘膝坐在床上，“谢肯定是要谢的，不过他们万药谷可一点儿亏都没吃。”
隋膺不解，问道：“这怎么说？”
“你想想，她送药给我先是在修真界卖了个好名声，再者咱们宗主，师尊，你还有我是不是都直接间接欠了她的人情？这世界上最难还的就是人情了，以后万药谷有什么麻烦，不管李药子开不开口，咱都不能置之不理。”
隋膺细想九方宸说的话，觉得确实有道理，但还是说：“你能不能别拿这些厉害关系去分析人家，万药谷要是就不送来等着义父和师尊去千金阁换又能怎么样？”
九方宸扶着膝盖点点头：“当然当然，还是她人好才给我药的，人家万药谷也不缺人情关系。好啦你们都回去吧，这都不早了，赶紧回去休息。”
陆世有些犹豫：“你一个人行吗？”
九方宸：“怎么不行，我就把敷的药擦掉戴上眼罩就睡了，赶紧走吧。”
把人轰走之后九方宸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也没睡着，他顶开窗户，胳膊支在窗棱上，手拖着腮看着窗外月影婆娑，慢慢陷入了沉思。
那天裴瑾疏众目睽睽之下掐着方弘锦的脖子，那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方弘锦的脸色逐渐变成了猪肝色，他双手死死扒着裴瑾疏的手，两脚徒劳的蹬着。
“为老不尊，放刁撒泼，何其恶毒！”
沈子婴对他的举措大吃一惊，没想到这种场合下裴瑾疏竟丝毫不顾及情面。
“弘璧仙尊……”他开口想劝，哪知裴瑾疏根本没理他。
“我的弟子就不是人吗？他的师尊就不在乎他吗！你是觉得因为你大，他吃了亏就要忍气吞声是吧？你以为背靠沈家……”裴瑾疏疾言厉色，双目隐隐泛起赤色，最后的话几乎是从牙根理咬出来的一样，“我就不会动你吗？”
他话中意有所指，沈子婴知道裴瑾疏是警告自己插手也没用，到时候反倒两家难堪，到了嘴边的话只得生生咽了回去。
“舅舅！”这时沈驰冲了出来，他抱住裴瑾疏的胳膊，哭着求情道：“你饶了我先生吧，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可裴瑾疏对这个向来疼爱的外甥的求情视若无睹，他的神色寒凉的可怕。
直到一旁原本一脸怒意的雷子赫在沈子婴求助的目光中叹了口气，再怎么说他不能真的一丝面子都不给沈家。但终归还是气恼不过，他话里有话道：“清许，罢了罢了，咱孩子这部还没瞎嘛！我看灵泽仙尊手上有数着呢。”
边说着他上前挽住了裴瑾疏的胳膊，可向来听他劝说给他面子的裴瑾疏这次竟没有丝毫动作。
此时雷子赫意识到不对头了，裴瑾疏是真想给人送走啊！
他马上看向裴瑾晞，结果裴瑾晞一脸活该的表情地看着挣扎越来越弱的方弘锦，没有任何上前劝说的意思。
也对，他指望裴瑾晞干啥，这要搁陆世程澈身上估计他一剑上去就给人剐了。
不会真要闹出人命吧？雷子赫心下哀嚎。
就在此时，一只胳膊穿过人群，修长的手很轻地抓住了裴瑾疏的手腕，低低的声音传来：“师尊，我们回去吧。”
那搭在手腕上的手没有使任何力气，裴瑾疏的手臂却一颤，手上的力道有些松动了。
雷子赫见状忙让出了位置，让不知何时凑过来的九方宸从人群中穿了出来。
九方宸一手拿着纱布压着自己的眼睛，一手顺势挽上裴瑾疏，他踮起脚凑近裴瑾疏的耳朵，丝毫不在意他人的目光对裴瑾疏说起了悄悄话，“师尊，你别这样，我害怕，我们回去吧。”
裴瑾疏一愣，看向九方宸，血迹已经染红了那块纱布，另一只眼睛不知是疼的还是怎样，仿佛含着水一般，有些求情地看着自己。
九方宸这副表情让裴瑾疏心里突然难受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已经几乎失去意识的方弘锦，长出一口气后像扔一块破布一样把人扔在了地上。
“走。”他揽过九方宸，将人护在怀里，穿过众人，向场外走去。九方宸那只未受伤的眼睛贴在裴瑾疏的胸膛，他此时什么都看不见，却觉得安全极了。裴瑾疏将他整个包裹在怀里，把整个修真界都挡在外面。
他吸了吸鼻子，在菊花的悠然香气中有一丝丹桂的味道，是裴瑾疏身上传来的，是他最喜欢的味道。
******
躺在床上的九方宸又吸了吸鼻子，奇怪，最近他总是能闻到丹桂的味道。
辗转反侧睡不着，九方宸干脆爬起来推门去了院子里，晚间的空气比不上清晨舒服，可山里总归让人心旷神怡。
九方宸在台阶上坐了下来，敷药的凉意退去，他的眼睛很痒，像是无数蚂蚁轻手轻脚在他眼窝处爬着，虽说这是疾速康复的表现，真是难受啊。
九方宸实在忍无可忍，一把抓下了眼罩，伸手摸向了眼睛，可手在半空中被人一把捉住了。
“你要干什么？”
九方宸回头仰视，裴瑾疏正低头看着他，眉毛微微蹙在一起，一脸藏不住的担忧。风吹过他落下的细碎额发，扫过那双秋水一般的眼睛。他的背后就是浩瀚夜空，一片繁星璀璨。
九方宸只觉得一时可能被星星迷乱了眼，心里没由来的慌了一下，他低下头：“眼睛……实在太痒了。”
裴瑾疏松开了手，解下身上的披风欲披在九方宸肩上。可忽然想起了那个九方宸给他送梅花的夜晚，一件披风惹人生了好大的气。
想到这儿裴瑾疏有些打怯，他不知道九方宸还会不会再生气了。可看见那身单薄的衣服，他还是把披披在了九方宸肩上，并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说：“那说明快好了，你别乱碰。这晚上这么冷，你出来也不多穿些衣服。”
九方宸扭过头默不作声地看着身上的皮肤，裴瑾疏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半晌九方宸才开口道：“冷风一吹还没那么痒。”
还好还好，没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