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楼欢跑了两次警局做笔录,第二次出来时正好在走廊迎面遇上陈峰。他态度嚣张地指着楼欢,转头对律师说话,声音却大得整个警局都听得到:“看准了,就是这个人。想爬我的床没爬上,还和我玩仙人跳。我呸!”
胸口的重压瞬间蔓延到全身,楼欢捏紧拳头,快步走到陈峰面前,在能出手之前被身后陪同的警察搭住了肩膀。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所在,缓缓卸了劲。
警察走到两人之间,对着陈峰严辞道:“肃静,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可陈峰还是昂着头,皮笑肉不笑地看他。
楼欢压低了鸭舌帽,戴着墨镜,在司机的引导下挑了个门口没有人的时段,出了警局大门。
他讨厌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仿佛做错事的人是他一样。
于是他回了沪城,拉着窗帘打游戏,饿了就去隔壁的爸妈家蹭饭。这样颓废着缓了一阵,他又开始觉得生活没滋没味了,就跑去当年住的弄堂里看邻居。刚走进去时望见有人看见他了想绕道,楼欢一眼看出当年的半大小子已经长成了二十多岁的小伙,吆喝着招呼了一声:“呦,翅膀长硬了,连声哥都不叫了?”
老邻居们便放宽了心,围到他的身边,议论着电视上看见的他的节目、电视剧,又拉着他要让他签名。
他刚出东家又进西家,签了整整一个下午,手腕都酸疼了,脸上的肌肉都笑酸了。
但在故人的包围下,他觉得安全极了,仿佛回到了初成名的日子——那时的他只知道成名带来的是骄傲、是光荣,是从小小的表演礼堂走到家家户户的电视机里,而不是他不能理解且做不到的圈子里的潜规则。
可一个电话还是打破了舒适圈的幻影。
“那段时间警察在燕京打击了好几条非法走私药物的线,但还是没找出陈峰是从哪儿弄来的药。后来他们打电话告诉我,证据不足,没办法送检。”
楚群无言,只能拍了拍楼欢的背以示安慰。
“其实我也有预感,只是真正知道这件事结局的时候还是挺不服气的。”楼欢耸了耸肩,“本来想着要是真能把陈峰送进去,也算是给那些说我做得不对的人看看——我就这么做了,怎么着?”
他悠悠地叹了口气:“结果,确实没把他怎么着。圈子里出品人应该都还挺开心的,毕竟陈峰手上有好几个大项目他们都有投资,总不能砸手里。”
说着,他用力一拍楚群的大腿:“瞧见没,谁被人卖了替人家数钱。我在圈子里也算是老油条啦,这些事我都清楚。”他转过头瞧楚群,脸上带着笑,眼里却隐隐闪着泪花。
楚群喉咙里堵着,心里难受得厉害,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握上楼欢放在他腿上的手,用力捏了捏。
楼欢深吸一口气,强打起精神,一口喝完了杯子里剩下的牛奶,蹦跳着站了起来:“行了,也挺晚的了,我先回去睡了,不然明天铁定起不来。”
仗着丰富的熬夜经验,两人在第二天还是准时到了片场,但化妆师还是拍了好几层粉才替他们遮住眼下的青黑。
为了模拟出汗,化妆师捏着楼欢的头发一缕缕地打湿。头发湿得有些过,候场时水珠不断往脖子后头滴。楼欢觉得不自在,时不时甩甩头发。
“够了啊,”楚群抹了把脸,“都溅到我脸上了。”
楼欢还没回击,刘静平闻声转过头:“你们两个倒还挺轻松的,对这戏已经游刃有余了?”
楼欢“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连忙摆手:“不能细想,越想越入不了戏。”
等楼欢躺上床,灯光不断调整着角度打在他的脸上,他抓着一个抱枕放在身上,忍不住笑起来:“一加这垫子更怪了。”
为了避免尴尬的情况发生,剧组在拍床戏时往往会在镜头扫不到的时候用枕头隔开男女演员的身体,但一想到这次的对象是楚群,尴尬就变成了好笑。
得到灯光师的示意后,楚群也跪到了床上,双腿分开跨坐在楼欢身上的枕头上,上身伏下去,和楼欢的脸离得极近,以便工作人员调整拍摄时的灯光与机位。
楼欢扑扇着眼睛看他,笑得更厉害了。温热的呼吸扑在楚群的脸上,让他的脸都跟着发热。
楚群支着手臂,楼欢被他拢在臂弯里,笑声也回荡在两人之间的小小空间中。楚群忽然觉得有些发闷,身上出了一层薄汗,他拎了拎领口散热,吐槽说:“你可别笑了,再笑下去当心到开拍都收不住,疯狂ng。”
“呸呸呸,少咒我。”楼欢弯着眼睛,小声念着,“姜太公在此,百无禁忌。”
楚群“啧”了声:“迷信。”
楼欢抬起下巴看他,仰躺着一动不动的样子倒是有几分乖巧,说出来的话就全然不是那回事了:“你离远点儿,热死了,跟蒸桑拿一样。”
楚群摸了把脖子:“看机位呢。我还没嫌你呢,跟个火炉似的。”
当场记板落下,楚群的手穿过楼欢的发丝,更是觉得半湿的头发下面有个小火炉在蒸腾着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