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好,他也怕自己“你们都已经拍过戏了,太厉害了”的话一出口,就被室友听出一股子酸味。
自己和他们比什么呢。
两个室友,一个燕京人,一个沪城人,得天独厚的条件。哪像自己,从山里出来就得花上大毅力,要不是酒吧驻唱时听人提了一句,到现在都不知道还有电影学院这种学校。
“诶,你买手机了吗?”孔浩然突然问。
楼欢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买了。”
“怎么是黑白屏?”孔浩然表示嫌弃。
“没钱,”楼欢说得坦荡,“家里刚贷款买了房子。”
楚群没忍住问道:“你不是刚拍了戏,片酬呢?”
“片酬才几个钱,而且也不能叫片酬,只叫补贴。”
楼欢中学时就进了艺术团,当地文化/部门有摄制需求来找,算是因公借调,不拿片酬,只拿外出补贴。
“我听人说,真要赚钱还得是拍广告,一次就好几千。”楼欢突然兴奋起来,“等我拿到钱,马上就换手机。听说新出的手机上游戏可好玩了。”
楚群摸着兜里的彩屏手机,嘴角微微翘起:酒吧驻唱至少结钱爽快,他孤家寡人一个,想买什么买什么。
他装作云淡风轻地把手机往楼欢面前一递:“借你玩玩。”
看着楼欢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楚群顿时觉得自己找回了场子,心里说不出的得意。
“我就说你是我好兄弟!”楼欢从上铺蹦了下来,扑在楚群身上,搂得他喘不过气,一下子什么暗戳戳攀比的小心思都没有了,忙推搡起来,“轻点儿轻点儿,你要压死我啊。”
楼欢不好意思地笑了。
那时楚群觉得他笑得憨厚,后来才发现,当他想使坏搞恶作剧之前,他也是这么笑的。
就像现在。
娱乐圈的应酬很难逃得过酒,而楼欢又酒量极浅,且容易上脸。应付过了几群人的客套,楼欢的耳根已经通红一片,眼圈也染上了红晕,一边笑一边悄悄地在桌下用手肘推了推楚群。
楚群抬眼瞧他,正对上他因微醉而水汪汪的眼睛。楼欢见他看过来,嘴角更加上扬了,笑得像一只刚在泥地里滚了一圈的萨摩耶——带了一些心虚,更多的却是让人觉得莫名其妙但又不由自主跟着心情舒畅的纯粹快乐。
“靠你了!”楼欢用眼神这样说,身后仿佛有一条无形的尾巴摇得正欢。
不同于楼欢,楚群是会喝酒的。只是他并不喜欢与他人喝酒,尤其不喜欢别人喝了酒之后露出的丑态,这会让他想起大学前酒吧驻唱那段日子里他在台上演唱,台下的人不但吝啬投来一瞥、甚至还常有人发酒疯的乌烟瘴气。
而以他如今在圈中的资历,也极少有人在他表露出坚定的拒绝后继续劝酒。因此,他喝酒大多是自斟自饮或友人小聚。在现在这种场合里,不过是拿酒沾沾嘴唇意思意思罢了。
可看见楼欢脸上大写加粗的求助信号,楚群恍惚间想起,在年轻的岁月里,他和楼欢另有一种应对劝酒的计谋——互相挡酒,一人喝上半场,一人喝下半场。但由于楼欢酒量欠佳,大多的酒水都落在了楚群的肚子里。
楚群双手搭上桌子,起身拿起酒杯,顺势就碰在了伸到楼欢面前的一个酒杯上。
楼欢终于解脱了,果断将手脱离了酒杯,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块牛仔骨在自己碗里,腮帮子鼓鼓囊囊地吃起来,一个眼神都没往楚群身上看。
过河拆桥的家伙。
楚群恨恨地想,脸上依旧保持着得体的笑容,却在桌下悄悄踹了楼欢一脚。
楼欢咀嚼的动作顿了顿,然后又加快速度把嘴里的一口肉咽了下去,顺手又夹了一块牛仔骨放进楚群碗里。
他筷子还没重新伸回自己碗里,又在空中停顿了一下,抬头看了看转盘上的菜,往最近的一道素菜探了过去,夹到了楚群碗里。
行,算他还有点良心,还能记得住自己不吃油腻。
应付过来敬酒的人之后,楚群坐了下来,将碗里的素菜吃了,然后嫌弃地把牛仔骨还给了楼欢。
楼欢丝毫不嫌弃,痛快地端起碗接了,低下头专注地吃了起来。
“小楼啊,”刘静平导演终于结束了采访,走了过来,笑眯眯地盯着楼欢看,“你进组前最好能减下十斤。”
半块肉掉回了碗里。
楼欢抬起头,嘴角还残留酱汁的颜色,因微醺而泛着水光的眼睛看起来委屈极了。
楚群大笑起来,尤其是当楼欢忿忿地瞥了他一眼之后,楚群笑得更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