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邹博明回来了,盯着俞闻清的书桌周围来回看了一圈,又打开了他的衣柜扫了一眼,并没有发现小鸟的踪迹,才瞪着眼睛对着他说:“鸟扔了?”
俞闻清愣愣地点了点头,“嗯。”
刚刚看起来还有些紧绷的邹博明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才坐回了自己的座位,开了电脑开始玩游戏,他随意瞥了一眼垃圾桶,满满当当的,明显没有清理过。
“说了多少次了!”邹博明毫无征兆地对着俞闻清破口大骂了起来,“我回来之前要把垃圾弄干净,你故意的是不是!?”
“我……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会顶嘴了?!”邹博明一下就站了起来,椅子腿摩擦在地上弄出了巨大的声响,一步迈到俞闻清面前,手指几乎要贴到他的鼻子,“你别忘了!这个宿舍只有我不嫌弃你还还住着,你最好识相点!”
俞闻清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了,整个人往后靠了一下,头还撞到了床架子上,闷闷的一声,他几乎整张脸都皱了起来,看起来疼极了,却也忍着咬住了牙没有再说什么。
衣柜深处的盒子也因为这个撞击而晃动了一下,小鸟被扰了清梦,睁开眼睛却一片漆黑,愤愤地蹬了两下腿,又啄了啄硬纸板盒,愣是在一排透气孔边上又扎出三个洞来。
“发什么呆,赶紧弄啊!难不成你还等着我动手?!”邹博明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又多了一分威胁。
柜子里的小鸟用翅膀遮住了脑袋,似乎不想被这种魔音攻击,然而让它更受不了的是这人颐指气使的样子,就算被指的这个人看起来没什么骨气,但没什么骨气就能随便谁都过来踩一脚了吗?
什么东西!就在本大爷面前呼来喝去的!
不知是俞闻清把它藏得太深,还是它的嘴和爪子太小,边啄边扒拉的时候柜子外头几乎听不见什么声音,好不容易啄出个洞钻到外头来的时候,发现柜子里头其实都没什么衣服,连贴身穿的秋衣秋裤都用衣架挂起来了,生怕把里面挡得不够严实似的。
这把才想钻出柜子一探究竟的小鸟难住了,说到底俞闻清也是一片好意,何况他说的不想把自己扔了也不只是说说而已,如果这时候冲出去的话,倒有些自投罗网的意思。
算了,再钻回去吧,反正这个鹌鹑也被他室友欺负惯了,多一次也没什么的。
正在归拢垃圾的俞闻清自然不知道他养的鸟心里头已经闪过了这些小九九,把垃圾袋扎起来开宿舍门要去丢的时候还觉得有些得意,没被邹博明发现,那就说明他可以再拖一拖,或许拖着拖着小鸟就长大了呢。
宿舍的安全楼梯间一直是男生的聚众吸烟处,俞闻清不喜欢那种乌烟瘴气的感觉,之前每次倒垃圾都挑快上课的时候,或者大多数人已经睡觉的深夜,可这会儿才八九点。
他提溜着垃圾袋一路靠墙走着,低着头也尽量不和别人有眼神接触,还没走到安全楼梯那,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烟味,他憋了一大口气,快速进去,却在快速出来的时候被人拉住了手腕。
俞闻清长得不高,一米七五的个子,转头去看抓住自己的人,还没来得及看清是谁,脸上又被喷了一大口烟雾。
“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应物专业的小可爱啊。”
“什么小可爱,我看看我看看。”
“他啊,啧啧啧,可不就是个小可爱呗。”
这些嘲讽的话俞闻清从研究生入学第一年的下半年就开始听了,那时候自己还会去反驳、去争辩,后来他发现并没有人听他解释,大多数人只是看他好欺负,也过来凑着踩他一脚,好像跟着那些骂自己的人做一样的事,就会和他们成为盟友一样。
这些人见他没什么反应,又恶心了他两句后就不再口出恶言了,反而叫他赶紧走,别污染了这里的空气,俞闻清走回宿舍的路上,忍不住心里回了个嘴,自己在那抽烟反手别人污染空气,好意思么。
回到宿舍,俞闻清第一件事就是去开衣柜,整个人都快埋进去了,直到摸到角落里的硬纸板盒里的小鸟才放下心来。小鸟这会儿长得丑,手感却意外地好,体温比人高一些,皮肤不滑腻,摸起来干干爽爽的,还会摸到一些小绒毛,软得好像要化掉一样。
“喂,你又在做什么奇怪的事!?”
邹博明的声音从斜对角传过来,配着一张看起来就不好惹的表情,眉头拧得好像能夹死蚊子。
“没有……我拿、拿衣服洗澡。”
“洗澡?!”邹博明跟听了什么大笑话似的,嘴都要歪到后面去了,满是嘲讽,“你是最近日子太好过了吗?我还没洗,你洗什么澡!”
邹博明对他这样也不是第一天了,俞闻清大多数时候都忍耐了下来,可这两天这人不断提要他把小鸟扔掉的事,他心里也憋着股气,本来应该不搭理的,但嘴的反应比脑子快多了。
“那你什么时候洗啊?”
“你管我什么时候洗,”邹博明回过头,继续玩他的游戏了,“我洗完了你洗,这就是规矩!”
俞闻清深深叹了口气,又坐回了座位,把实验记录本拿了出来,继续照着数字往自己电脑的表格里面填。
填着填着,他就觉得眼皮跟灌了铅似的,慢慢地闭上了眼——
直到被邹博明的一声尖叫吓醒。
“我操啊,你不是把鸟扔了吗?!”邹博明应该是洗完澡了,已经换上了睡衣,冲着俞闻清就走了过来,直接上手拎起了他的衣领,连拖带拽地把人带到自己的窗前,更大的声音又吼了过来,“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