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非谢清风不可吗?”沈思漓侧身,道,“京中还有许多长相俊俏的公子。”
“本宫看到谢清风的第一眼,就认定他了,”东阳长公主道,“不光是为他样貌所臣服,他说太极阴阳相辅相成,女子亦可建功立业活得肆意洒脱。本宫就想着,这世道女子艰难。倘若本宫能为天下女子表率,鼓励女子科考为官,将来朝堂上有了话事权,让大晟女子知道世间并非只有相夫教子囿于后宅一个活法。让她们可以科考入仕,开店经商,报效家国。”
沈思漓笑了起来:“国师仁义君子,不怪乎表姐为之倾倒。寻常男子婚前以三纲五常规范女子行径,婚后拿七出之条威胁女子安分守己。丈夫亲父亲母不自己孝顺,却要妻子尽心伺候。女子绝嗣大张旗鼓,男子无能闭口不提。多数伪善自傲,且宽以律己,严以待人。能如国师这般体会女子艰苦者,寥若晨星。”
东阳知道她不甘屈服命运,不仅想博出活路,还想争个出路。就是这点打动了她,因此对这小表妹尤为宽容。
“待拿到定安侯勾结逆贼的罪证,为舒王讨回公道,本宫会想办法让你和离。”东阳长公主向她保证,“届时你脱离侯府和沈家,想去哪里都好,凡是大晟四洲,本宫保你一生无忧。”
“殿下所言,我甚是心动,”沈思漓想了想,“舒王遇袭疑点重重,很明显的栽赃陷害。不过正是因着案情过于明显,即便自导自演,定安侯也好借此辩解。不论如何,表姐救出我阿娘,我自会认清身份做好侯府耳目。”
“不是我说丧气话,万一我死了,求表姐一定照顾好我阿娘。要是能帮她寻找到亲人就更好了。”沈思漓叹息道。
“那就拜托表妹了。”东阳长公主指向铁索桥前方竹林,“喏,到了。”
坐忘峰三面环崖,竹林生长茂盛,分支两路,一道连通神秘后山,一道通往皇家内院。
沈思漓踩上铁索木桥,底下万丈深渊深不见底,她颤颤巍巍地扶住铁索,脚下腿软的很。觉察到身边人停顿在身后,她回首问道:“不一起去吗?”
东阳长公主扭捏道:“本宫就不过去了。”
“姑娘别往下瞧,向前看也别回头,”莫莉快步上前扶住沈思漓,说道,“莫莉扶着您呢。”
“茉莉你真好。”沈思漓正感动着呢,就听莫莉说道:“您月钱给的多,奴婢贴心些应该的。”
沈思漓:“……”
好不容易在莫莉搀扶下慢吞吞地走过桥面,小道童伫立在桥头道:“师傅在崖边打坐,善人进到竹林就能见着。不过师傅只说让您一人进去,这位姐姐与小道一同在这等候吧。”
莫莉把伞交给沈思漓,她与道童共用一把油纸伞。
翠竹受雨露洗礼,像绿玉般润泽。
林间辟出一条小道,应是用了秘法才使得翠竹无法生长到此处。
雨后春笋微微冒头,最为脆甜软糯。再冒高些,就老了不好吃了。沈思漓盘算着找老道士讨些回去炒嫩笋,吃不完的让阿娘封缸腌制,来日配以白粥开胃脆爽。
通过林间曲径,灵虚道长禁闭双眼盘坐蒲团,鹤发串起密密水珠,衣袍已然湿透。
沈思漓走近悬崖绝壁,身前护栏仅是简易的木桩缠麻绳。
悬崖一线天疑裂,千岩竞秀,拿云攫石。
“小友,请坐。”灵虚道长睁开眼,从座下蒲团抽出一层放置在崖边。
沈思漓默默地把蒲团往回拖些远离悬崖,拢紧裙边盘腿落座,油纸伞搭在肩头,一时被眼前美景恍了心神。
“道长,我把槐树皮送人了。”沈思漓道。
“贫道知晓”,灵虚道长哈哈笑道,“是位有缘人。”
沈思漓讶异道:“你掐指算的?”
“那倒没有,”灵虚道长一甩拂尘,自得道,“贫道目睹的。”
沈思漓一阵语塞,好半晌才道:“道长曾说你我有缘指的是?”
“不可说,不可说,天机不可泄露。”灵虚道长摇头晃脑。
沈思漓倾身再问:“那、树皮转赠为何要经我手?”
灵虚道长高深莫测地念了一段经文,道:“小友与贫道第三次见面,自会全盘托出。”
“道长又何必召我来,”沈思漓用伞挡住老道士,气恼道,“我既来了,又什么都不肯同我说,好没道理。”
“贫道是想劝小友,勿要干涉他人因果。师弟身负气运出任大晟国师,是为大晟国运修行,系自身气运以正国运,奉三皈清十戒。道心不定,则国运不稳。”灵虚道长语重心长的说。
谢清风茕茕孑立,注定孤俦寡匹。
干涉因果……
沈思漓沉吟良久,移开伞面,哪还有灵虚道长的身影。
她匆匆站起身,朗声高喊道:“我能挖点竹笋带走吗?”
苍劲虚幻之音回荡在重峦叠嶂。
“小友喜欢就多带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