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时方昀没有叫自己“不愚”，卫不愚哭得更惨了。

其实他的本意就是单纯的不想让萧行给他看。随军的郎中不少，来的偏偏是这一个。

萧行可是药王谷弟子，医术不是其他郎中能比得了的。现在对卫不愚来说，还不是暴露身份的时候，他身上的一些情况一旦被发现，势必会引得时方昀怀疑，所以得想个办法，最好换个人来给他看。

卫不愚眼珠子转了几圈，抽泣着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萧行的脸，恶声恶气地告状：“乌鸦哥哥给我说过，眼尾、鼻翼、嘴角，阿昀哥哥身边、脸上有三颗红痣的人，对阿昀哥哥心怀卧……我忘了！总之就是要和我抢哥哥！所以、所以他就是大坏蛋！”

此话一出，账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萧行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眼角的泪痣抽动了一下，抬手指着自己，久久说不出话来。

时方昀看了看脸色铁青的萧行，再看向卫不愚时，眸底已经有了几分不悦。

——倒不是对卫不愚，而是对凤黯。

卫不愚刚才想说的八成是“心怀龌龊”，可他与萧行是关系纯粹的好友，二人之间清清白白，也不知道那只臭乌鸦在想些什么，在一个孩童心智的傻子面前口无遮拦。

说出这么个不该说的词，真是活该他每次都挨揍！

“咳咳…”时方昀压抑地咳了两声，垂眸思索着该如何解释。至少得把这个小傻子的思想板正才行，若次次都轻易听了他人的胡言乱语，可不是什么好事。

此时的卫不愚正紧紧地盯着时方昀的嘴，只等对方开口来询问自己的意见，然后他只要表现出退而求其次的态度，就能顺理成章的换个郎中。

眼看着时方昀要开口，他一双眼睛里满是期待。

可下一刻，却听时方昀不耐烦的声音传来：“一只来历不明的鸟，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若再胡闹，我现在就差人把你送回去。”

卫不愚抽噎声一顿，心口也是空落落的一片。

他的阿昀……原来一点也不在乎他。哪怕答应了把他当做弟弟……想来也只是随口说说罢了。

他看向时方昀，茫然地睁大眼，泪水如决堤般往下流，颤着声努力为自己辩解：“不愚没有胡闹，不愚只是不喜欢他来给我看……呜、阿昀哥哥……不是答应当不愚的哥哥了吗？原来、原来这么讨厌不愚……”他说着垂下头，咬住手指，将溢到嘴边的哭声拼命往回咽。

时方昀见他这般模样，眼皮子突突跳了两下，对自己刚才说的话突然有些后悔了。

昨日夜里喝醉后，前半段发生的事他还记得。当时把卫不愚当成了小时候的时方叶，那份情绪直到现在，他都还能清晰地感觉到。

欢心，喜爱，怜惜。

也许是因为太久太久没有和弟弟亲近过了，那一刻，好似所有压在心底、对弟弟的怀念，全都宣泄了出来。他当时唯一的想法，就是往后要好好疼爱眼前这个弟弟，他不想再失去弟弟了……

感情太过强烈，以至于酒醒后都没有半分消退。

——但到底是酒醒了，终究还是理智占了上风。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否定了自己。

只是……

时方昀再次看向卫不愚，因是低着头，能清楚地看到他浓密、纤长的睫毛上挂着几颗晶莹的泪珠，泪珠汇集，睫毛不堪其重，最终让它滑落了去……

“咕咚”一声，也不知是谁咽了一大口唾沫，时方昀移开视线，扭头看去，这才发现账中的几人似乎都看呆了。

他眉稍抖了抖，心中莫名冒出一丝恶意：哭得这般惹人垂怜，不会是故意的吧？

想到这，他脸颊一抽，捏了捏眉心，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

从进军营开始到现在，这傻子好像在他的默认下…的确受了不少委屈……

时方昀轻叹一声，安慰似的拍了拍卫不愚的脑袋，放缓了语气：“往后不要随意听信他人的话，乖乖让萧行哥哥给你看看，看完了，哥哥带不愚去吃饭，好不好？”

卫不愚一怔，瞪大眼，满脸震惊地看向时方昀，那一刻，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所以……刚才阿昀、在外人面前叫了他“不愚”，是吗？

“哥、呜呜…哥哥，其实不、不讨厌不愚的对吗？呜呜呜……”也许是开心，也许是真的委屈，他终于忍不住，呜咽着哭出了声。

时方昀眸光闪了闪，心头彻底软了下来。

……不过是个傻子，那么认真计较作甚呢。

他无奈地想着，转而面向萧行，道：“殿下小孩子心性，时有任性，萧郎中可否给我个面子，莫要与他计较了。”

萧行算是心绪镇定的，虽早早就回了神，但这会儿也得摸摸鼻子来缓解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