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年岁大了,这朝堂上的事,哀家已经管不了了。可陛下啊,我的立儿,他想的太多了,最后竟把自己困在了那一小片牢笼之中。他不安、焦虑,整日提心吊胆,他谁都不信任,只希望所有的一切都能牢牢地握在他自己手中。”
“可是啊,孩子们大了,他们也有自己的野心,出发点或许有所不同,但最终的目的完全一致。”
太后顿了顿,直视着时方昀的眼睛,将心中的忧虑和盘托出:“哀家也就直说了。时家父子手握重兵,甚至是能改变整个大兖格局的存在。有人想拿回兵权,那必定会有人反对。多方博弈,你说,被放在这棋盘上的将军府,或者说、被架在这一团乱火中烘烤的将军府,该是何种境地?”
时方昀张了张嘴,半天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他想到了今日才去过的前太傅府。
当年,徐支极权倾朝野,近乎一手遮天。可一纸状告,甚至都未查清实情,他就被扣上了通敌叛国的罪名,最后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那将军府呢?若兖帝想,直接故技重施,再加上兖帝那谨慎的性子,恐怕连起兵的机会都不会给他们留!
当然,若有哪个皇子真能想出法子保下将军府,他恐怕也不会留将军府多久,因为他所需要的,只有那些兵权罢了。至于将军府?不过是一颗用完即弃的棋子……
时方昀默默地消化着脑子里的信息,太后的话还没有结束。
“小公主锦央去求过与你的赐婚,想必时风已经告诉你了。你猜猜看,陛下为什么会同意?”
时方昀抽回心思,抬眼看向太后,迟疑道:“陛下不是让公主嫁进将军府,而是想让我……进公主府当驸马?”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不愧是我的小阿昀,看来你已经猜到了。不错,一个驸马,手上当然不该有兵权,到时候,时风将会孤立无援,最后任人掌控。”
“而你,我的孩子,你年纪尚小,心有抱负。如你这般的少年郎,就该意气风发,不受拘束。绝不应该困在一个‘驸马’的名头里,碌碌终身。”
太后说着,再次拉住时方昀的手,紧紧握在手中,神情真挚,“奶奶知道,我不应干涉你们这些孩子的路,但这一次,奶奶还是自私了一回,没有争得你的同意,就自作主张地为你选了这条奶奶认为最安全、最简单的路。阿昀啊,你、可以不怪奶奶吗?”
时方昀定定地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在这之前,凤黯对他分析过其中的利弊,只是当时说得比较简洁。而这一次,太后把这其中的关系事无巨细全部告诉了他。
其实已经很明了了,让打了胜仗的英雄嫁给最没用的傻皇子,是侮辱,却也让陛下“心生愧疚”——有天下人看着,即便是假的,那也是真的了——故陛下并没有做出收兵权的动作。
也正因如此,现在的他,除了名声不太好外,似乎和以前相比没什么太大差别。现在的这条路,于他而言,或许的确是最安全的了。
“儿臣明白了。皇祖母为儿臣操心至此,儿臣唯剩感激,怎会有怪罪。”时方昀双手交握于胸前,这一礼,行的很恭敬。
太后微笑着把手覆在他交握的双手上,缓缓按了下去,“你这孩子,从小就明礼节,说了多少次不必行礼,偏要行,和不愚那傻孩子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还有这个,是不愚母亲临终前交给不愚的,目的是让不愚在遇到认定一生的人时当定情信物送出去,来,好孩子,把它收好。”
感受到掌心冷硬的触感,时方昀摊开手,是那枚镶着南海鲛珠的长簪。
太后引着时方昀将手握紧,笑着说:“情深若海,如珠无边。这,也是徐昭华对你们最后的祝福。”
听到这句话,时方昀看着太后慈爱的笑容,鼻尖莫名地有些发酸。他垂下眼眸,太后却已经背过身去岔开了话题。
“今日你与凤黯在茶楼联手抓人,可有收获?”
时方昀叹了口气,有些失落:“并无。”
“但至少那姑娘得救了不是吗?”太后温柔地安慰道:“一次失败而已,又没什么大不了的,还是身体最重要。唔……说到这里,奶奶倒是想问问了。凤黯那小子虽然不是只好鸟,但炼药的技术还是很不错的。用了这几日的药,你可有感觉好些了?”
时方昀斟酌片刻,道:“儿臣这都是多年的老毛病了,想来即便是神药也不可能短时间内根除,还是需要循序渐进……”
他说得委婉,太后却已经垮下了脸,“那还是没用,哼,真是白养他那么多年了,废物!”
“哎对了,你们今日失利,奶奶看你心情不佳,脸色也不好,凤黯那小子就这么放心,没陪着你一起来?”
时方昀道:“皇祖母您忘了,是您令他不扫清暗棘,就不许进宫的。”
太后顿了顿,下了定论:“那只鸟,就是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