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上桌吃饭的环节,时方昀不由分说地拉住想往前跑的卫不愚,挑了个最不起眼的位置。在屁股即将挨到椅子的那一刻,太后的声音还是响了起来。
“阿昀啊,怎么坐那么远?来,坐到哀家身边来。”
时方昀闭了闭眼,站直身,用手帕掩在唇边咳了几声,道:“微……儿臣病还没好,太近了,恐会传染给皇祖母……”
太后顿时眼睛一瞪,语气不容置疑地说:“哀家身子硬朗得很!快过来!”
“……是。”时方昀无奈应了一声。
卫不愚见状,当即蹦跳着跑到太后身边一屁股坐下,笑嘻嘻地说:“不愚就是喜欢和奶奶坐在一起!”他又扭过头去,冲时方昀招招手,“阿昀哥哥,快来快来!”
太后点了点卫不愚的后脑勺,卫不愚茫然转过脸来,太后一摆手,“挪过去,让小阿昀坐这。”
卫不愚顿时就撅起了嘴,不满地看了看太后,却还是听话地站起来,把位置让给了时方昀。
时方昀磨磨唧唧的蹭到跟前,刚一坐下,就听一阵刺耳的响动,下一刻,他就被一股熟悉的气息所包裹。不用看,就知道是卫不愚又贴上来了。
太后盯着时方昀瞧了半晌,有些不确定的说:“你这簪子上镶的珠子,哀家方才就觉着眼熟,这莫不是……南海鲛珠吧?”
南海鲛珠?
据说其通体圆润,颜如深海,黑暗中可见幽蓝微光,触之宛若水波流转于指间,一颗就价值连城!
而卫不愚……竟如此轻易地就送给了他?
正想着,公主却已经快步跑了过来。她上上下下打量了时方昀头上的长簪许久,忍不住惊呼道:“竟然真的是南海鲛珠!我可是让人找了许久都没找到,实在没想到,今日会在五嫂嫂这里见到!”
皇后也是诧异掩唇,惊讶地看向卫不愚,“我记得这是你……”她一顿,看了眼兖帝,见他没有要制止的意思,便继续说下去:“这是不愚生母留下的吧?之前见你宝贝的紧,连让别人摸一下都不愿意,没想到竟然送给了小将军!”
所以……这还是那傻子母亲的遗物?
时方昀面色复杂的看了卫不愚一眼,完全不知道现在该做出何种心情。
他从始至终都是抱着利用对方的心态进的澈王府,可现在来看,这个傻子,好像完全把这场婚事当真了。
有时候……他真的要可怜这个傻子了。
只是可惜,既然生在了帝王家,又是一个难以自保的傻子,他的下场,只能是被牺牲的那一个了……
“咚!”
后脑勺忽然一疼,时方昀揉着头转过脸去,就见太后正不紧不慢地收回手,目光也透出了些许的不善。
时方昀心底蓦地一凉,赶忙收回思绪。
现在的太后看着的确是和蔼可亲,但当年先帝驾崩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她在执政。也正是她,才让兖国能在大陆上维持如今的地位。
能做出此等成就,他人的心思又岂能逃过她的法眼?
时方昀知道太后疼爱卫不愚,现在也不敢想太多了,索性别开脸发起呆来。
可下一刻,就又是一声熟悉的闷响,时方昀的后脑勺再次疼了起来。
太后收回手,默不作声地揉了揉发疼的指关节,幽幽道:“十年未见,哀家对你想念得紧,可见你今日兴致缺缺,总是东张西望,看来是不想见到哀家的,哎……”
时方昀揉着后脑勺,心里莫名地有些委屈,他解释道:“儿臣没有不想见皇祖母,只是连续卧了几日的床,总有噩梦缠身。今日头脑昏沉,恍恍惚惚的,所以才会心不在焉,还望皇祖母莫怪……”
太后皱眉,眉眼间再次染上怜惜之情。她握起时方昀苍白修长的手,用自己苍老的双手将其紧紧包裹,叹道:“边关十载,让我的阿昀受苦了……”她话锋忽地一转,嗔怪地冲卫不愚说:“你这小傻子,哀家找了人去教你,你学了这么久照顾人的法子,怎么一点都没学会?”
卫不愚一听,立马嘟起了嘴,委屈巴巴地辩解:“我……我学会了的!这些天我可是一直都很努力的!”
“努力?”太后眼睛一瞪,语气不满:“哪努力了?努力还会让小阿昀噩梦缠身?”
卫不愚:“呜呜……”
时方昀见他垂下头抹起了眼泪,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想着说些什么打个圆场,可刚张开嘴,就听太后打断道:“别替他说话,什么都顺着他,迟早把他惯坏!”
太后从卫不愚身上收回视线,再看向时方昀时,又换上了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看到她的表情,时方昀心头突然涌上了一丝不好的预感。下一刻,果然听她说道:“这婚已经成了,该行夫妻之事了。小阿昀啊,什么时候能让哀家抱上大胖重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