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影闻言一顿,就在电光火石之间,接住火把高举过身侧,让自己笼罩在火光之中。时方昀蓦的一怔,刀尖在对方喉结前不过半寸的距离堪堪停下。
“乌鸦?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时方昀缓缓收回藏锋,警惕地后退两步。
凤黯深深地看了时方昀许久,半晌都未出声,只是火光抖动间,时方昀才发觉他浑身都在颤抖,“咳咳咳……你抖什么?”
凤黯呼出一口白气,声音发颤:“冷……”
冷是真的冷,这一点时方昀感同身受,更何况他还在寒血玉上面躺过,四肢早已冻的没了知觉。之前意识不清,也没注意衣服湿没湿,但自从掉进水洼后,身上的婚服完全被浸湿,紧紧贴在皮肤上,又冷又沉。
凤黯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有从时方昀身上移开过,早就注意到他的脸色有些不对,“我废了好大劲才找过来,少将军你又是怎么来的呢?唉……那人实在狡猾,轻功也诡异得很。我跟丢后去寻你,可进了殿后,你竟然不在!”
“少将军你是不知道,那傻子就和我前后脚进来,看到你不在,还以为你不要他了,呜呜呜呜的,哭得可惨了,那嘴张的,堵都堵不住!”
时方昀强撑着掀起眼皮,问:“听你的意思,你与五殿下相识?”
凤黯张了张嘴,指着自己问:“我有这么说吗?”
时方昀没心思和他计较,重新靠坐在巨石上,捏着眉心轻声道:“你下来的地方还能上去吗?能的话便劳烦你带我上去吧。”
凤黯沉默片刻,把火把立在石头旁,拧起了衣服上的冷水,“我是从一口井下来的,井下藏有水道,但水道很长,且设有机关,普通人若无万全的准备,恐怕很难全身而退。”
时方昀斜着眼瞅了他片刻,“这么说来,乌鸦公子的确不是普通人。”
凤黯:“……也多亏了我皮糙肉厚,不然还真过不来。”他双手搓着胳膊背过身去,语气带了些急切:“……但中招是难免了,好痛好痛!少将军快帮我看看,中了几个?”
时方昀本就头脑发晕,凤黯的这一举动让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正思索着,就听凤黯继续说:“我不怎么善水,刚才游的又急,有好几个暗器我都没躲开,前面的我顺手拔掉了,后面的够不上,好疼啊,快,快帮我拔出来!”
时方昀咳了几声,纵使脸色苍白到难以直视,依旧不忘扯出一抹淡笑,“你如此放心,就不怕我直取后心?反正此处再无他人,死无对证!”
“好好好。”凤黯的语气却有些敷衍,“少将军开心便好,但是可否利索些?我真的怕疼!”
时方昀沉默下来,好半晌才道:“之前怎么没见你喊疼。”
凤黯焦急地催促:“我之前冻麻了,现在又冷又……嗷!”
时方昀捏着拔出来的一枚暗器,看着凤黯伤口处涌出的大股黑血,忍不住蹙起眉。
“时方昀!你要拔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凤黯疼得直打颤,话音刚落,就又是一阵剧痛。
“啊——”
时方昀打量着手中的三枚外形相同的暗器,柄部很短,头部是三角形,顶端尖锐,三个角分别是略带弧度的锋利弯钩,就像是……
他一时想不起来像什么,便随口回道:“哦,暗器有钩子,好在不深,我拔出来了。”
凤黯:“……”
“是不是有毒?”凤黯颤声道,转过身拿起一枚暗器,道:“这暗器倒是和鱼钩有异曲同工之妙,的确适合在水下使用,从触发时的精密度和力度来看,我若没猜错,那些机关应是来自恒悦。”
恒悦……
与兖国西境相交,地处整个大陆的中央地带。据时方昀所知,恒悦最擅机关术,有些甚至到了让人匪夷所思的地步。
说来也巧,在北境作战时,他们还与恒悦军有过几次合作。恒悦倒也大方,合作期间传授给他们不少相当有用的机关操术。
见时方昀神色认真,凤黯便继续说:“由这些机关发出的暗器力道极大,一旦刺入,便会在体内高速旋转,对内部造成极大的破坏。好在我的护体之功还有点用,没让这些暗器完全没入。”
“这是伤药,解毒效果虽一般,但能止血,拿着,快,我感觉我的血好像要流干了!”他嘴里说着,手上的动作也不见停,拆了腰封后,直接从衣领扯开,动作简单粗暴,甚至还有几声金属物件落地的声音。
时方昀记得他这身衣服上有不少金银饰品,一件价格不菲的衣裳就这么毁了?
败家!
时方昀收回有些肉疼的表情,待看清了眼前的背脊后,眼中流露出几分诧异。没了衣料裹着,不得不说凤黯的身型堪称完美,匀称的肌肉充满了力量感,宽肩窄腰,双腿修长笔直。皮肤是意料之外的细腻,不似风吹日晒的习武之人,倒像是常年养尊处优的大少爷。
将凤黯散在背后的长发撩过肩膀,露出三个尤为醒目的伤口,皮肉外翻,还有黑血在不断往外冒。视线再往下,腰间湿漉漉的纱布早已染红,看来先前被他划伤的刀口又裂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