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磬轻轻拨弦,一道五彩流光飞出,在空中分散,绑在了元惒身上:“他的罪,天界会让他还,而此时便是将你缉拿之时,赵尘所派出的事故司仙灵也将由精怪司来捕获。”
天纹长满了元惒的脸,覆盖了那层黑色的雾气,他挣扎了两下,然而直接断了法力,白色的剑光芒消失,直接缩成了一根小木棍。
他顿了顿,仍在狂笑:“我说了你们来不及了。”
顾茸双手撑地,腿脚无力的跪在地上,看着身后的壁画,而自己身上的凶印也越来越明显。
她深喘了两口气:“真君!他已经启动了壁画,天下亡魂要全部变成凶魂了,连幽冥都难以避免。”
月磬压制住元惒,一声更加凄厉的弦声飞了出去,山谷间的回音带来了讯息。
她脸色变了又变,急急向天上看去。
“月磬,这事儿看天上可没用,”兰泽捂住胸口,狼狈地坐在地上。
他又吐了口血:“你得看我。”
月磬面色仍然严峻:“没听见吗,这次你也难逃罪罚。”
“你替天界监视我这么多年,视线可一直都放在我身上的,如今怎么不看了?”兰泽看着月磬的背影。
月磬压住琴:“如今想施展苦肉计了?兰泽,你把顾茸送到我身边,想要炫耀你培养出来的,一个全心全意听你话的人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永远不能如愿,她是她,我是我,都不会因为你改变的。”
兰泽咳嗽两声,没说话,转而展开他的扇子,上面像是有花似的,他津津有味地看着。
半晌,他看完了,道:“是啊。这扇子上有一万八千道印记,属于幽冥无数仙官,你猜如果我将它们全部消除,会如何?”
“兰泽!不可!”
月磬回身抓向扇子,然而上面的印记像是飘在空中的烟气,风一吹就消散了。
万物瞬间停止了,顾茸觉得连呼吸声都没有了。
“到你了,去吧,只有壁画才能将壁画毁掉。”
耳边突然响起兰泽的声音,她缓慢抬头,面前是兰泽解脱的表情,以及月磬震惊的脸。
“这两百年没让你轮回,真是……对不住。”
*
黑暗中,银蓝色的天纹和星星一样,粉红的山樱,油绿的枝叶,通红的果实,银白的细雪全部随着光一闪一闪。
姜冶像是小时候一般,累了就靠在石棺边休息。
他呼吸沉沉的,手中攥着一只木雕小人,和顾茸一模一样。
“姜冶!”
有人轻轻摇了摇他,但没什么力气,那人又摇了摇他,他唇角微微翘起。
姜冶缓慢睁开眼,顾茸正蹲在他身前。
“你怎么半边身子都没有了?”他抬了抬身子,仍然靠在石棺上,只是换了个面对她的姿势。
“你不也是?整个人都模糊了,怎么不进棺里睡?”顾茸笑着骂道。
“没力气了。”姜冶摸了摸她的脸,语气前所未有的柔和。
“太巧了,我也没力气了,”顾茸覆着他的手,笑道,“我现在这样会不会很怪?”
姜冶也笑:“你这样,很美,和画一样。”
顾茸:“果然是南安城有名的木雕师。”
姜冶为了维持祭台,已经消耗了大量的魂魄能量,他的手无力垂下。
“等祭台毁了,我们回家吧,就在茶六边上弄个木雕店。”
顾茸软倒在他胸膛上,脑袋贴在他的颈窝,呼吸间都是姜冶的味道:“行啊,正好精怪司的功德我还没还完,到时候把周六六家的茶点全部洗劫到司内,每个仙灵都分十块。”
姜冶闷闷笑起来,唇贴在顾茸额头,轻轻吻了一下。
石棺边的季节变化极快,唯有山樱一直染着红,它越长越大,根部盘踞在水中,树梢顶在了黑暗上方,盖住了天纹。
“炸吗?”姜冶低声问道。
顾茸从水中拾起一片樱瓣:“开始吧。”
木槵子从姜冶手中换到了顾茸手腕上,两人双手交握,天纹被法力撑出了幽蓝的亮光。
骤然,木槵子崩断,一百零八颗珠子散落在整个空间里。
姜冶用尽最后的力气抱紧了顾茸。
轰——
……
五块石壁瞬间化为齑粉,祭台从姜冶打坐处开始破裂,悬山峰顶第六块壁画将山顶从中劈开。
“方梵听令!精怪司此次参与三界祸事,悬山魂魄皆可在精怪司内暂留,待得幽冥平复,魂魄自可归故里。”
月磬从天上飘然落下,对着手中银扣吩咐道。
“他呢!我哥呢?!”姜北宿来晚了,落到山下时姜冶已经身祭密法了,此时他正被姜学拦着,反复问着月磬。
月磬走在姜冶身边,向天撑开手臂,云层被风卷吹散,一只银白色的瓷瓶落了下来。
“凡人姜冶此次有功,保留肉身,今后便可如正常凡人一般生老病死。”
姜北宿松了口气,又问:“那另外一个呢?顾道长?”
月磬看了看腰间的折扇,感受了下里面被封印住的一道张牙舞爪的魂魄,道:“她回归精怪司,还完她欠的功德。”
……
京城内损失不大,所有凶魂全部由姜家人和一些不知名姓的,带着些精怪的仙人收走了。
这次大灾在还没开始时便终止了,全城人都在庆幸幸好姜家离得不远,不然免不了承受十年前南安城一样的劫难。
而就在他们举城欢呼时,远处有一辆马车,正在慢悠悠地向南方驶去。
竹林山第六层的两只木偶牵着马,不做交谈,静静地靠着前方飞翔的巨鹰引路。
而马车里是一只被层层保护的瓷瓶。
……
一年后。
茶六旁边一家叫做‘茸’的小铺子开张了,人人都知道是姜府里的小娘子开的店,纷纷前去道贺。
姜北宿进去的时候,来迎接的是一只通体玄黑的猫:“这里就靠这只猫看店?”
“还有一条蛇,哦,还有旁边茶馆的店家。”
顾茸坐在木制的摇椅上,笑了一天,她脸都笑烂了,此时根本摆不出什么好脸色。
“你摆那脸,像是我欠你几两银子,”姜北宿把玩着放在架子上的几只小木雕,道,“怎么全是小孩子玩的?”
顾茸摆摆手:“去问你哥,我只管钱和店,想要其他模样的得另约时间。”
“算了,他人呢?”姜北宿抱着手臂。
“去给左筝的新家雕摆件了。”
顾茸也烦得很,她没想到这人做生意是真做,左筝和明齐在凡间的居所定在了南安城,他收了银两后便应邀去帮他们打两只木椅子,到现在都没回家。
姜北宿打量她的神色:“那他今天还回来吗?”
顾茸眯起眼,仔细听了听:“回,到街口了。”
话音刚落,姜冶便转了进来,抬了抬手,晃了晃手里的油纸:“吃不吃烧饼?”
“吃!”顾茸从摇椅上跳起来,扑在姜冶身上。
姜北宿眨眼,啐了一口,抬脚便转了出去,在这城中心的街上,他抛了抛手中的木雕。
他本来还想给姜南琸换一个好的载体呢,现在看来,等过段时间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