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根本没得挑。
她在结界中飞跃,左手的罐中产生气团,罐内探出了莹白的几只触手,触手相互连接成为了一张两人高的巨网。
不知道是谁的法力,居然有这么强的效果。巨网以极快的速度将凶灵吞没,惊惧声响彻整个山林。
顾茸捂住耳朵躲避音浪,跳上凶灵头部,跪在它额前,手里的雕刻刀直直插入血印之中。
“收!”
全部法力灌注在尖端,雕刻刀连刀柄一齐没入魂体内,血印破裂,碎火落在衣服上烧出几个窟窿,触手将灵魂拉入陶罐中封紧。
陶罐缩成为盘扣般大小落在手心,还没等刚刚松口气,就见到面前的树轰然倒塌。
要糟,忘记还有另外一个了!
顾茸反手持刀,紧盯着瞬间爆发的妖灵,她尝试施展法术抵抗却行不通,左腕内侧出现一道血痕。
那是租借法力的证明,也是法力即将耗尽的信号。
就在这时,从黑暗处抛来一个木块。
“用这个吧。”
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顾茸没多想应声接过,死马当活马医地念诀,谁知又是一声狂吼,妖灵竟真的因木块产生的强大吸力缩小。
她趁机击上它的面部,将肘部抵在脖颈处。
——这松鼠死了。
——尾巴都被你踩断了,还不死吗?
——扔哪?
——就扔这树下吧,别管了,这片树林里还有很多。
妖灵剧烈挣扎,顾茸被迫吸进几口浊气,记忆伴随着剧烈疼痛如海潮般涌来,她艰难举起木块,将其对准额心。
“下一世,祝您长命百岁。”
这算是她的口头禅,因为事故司的特殊性,每在幽冥解决一起案件后,她都会对离开的魂魄说这句话。
在这精怪司应该不适用了,但在看到记忆的那一刻,这句话莫名其妙地脱口而出。
妖灵逐渐缩小,她摔在地上,迅速念诀将木块封住,精怪司印纹出现,随之出现的还有一个精确的日期,是三月前的正午,一天中最暖的时候。
也是松鼠成妖的时候。
连灵智都没有的小东西,怎么还会记得这么多事。
顾茸捂住脸深深呼吸,不到十二个时辰就受了两个魂魄影响,就算有仙身也会不舒服。
一滴泪水从指缝中滑出来,结界因为施术人脱力而消失,等耳鸣和头痛都消失后她才盘膝运气恢复法力。
对面的人误吸了几口妖气,剧烈咳嗽起来。
她撩起眼皮盯过去,发现姜公子正扶着树干呕。
幸好遇见了这个人,不然还真没有办法拿树枝和石子收了这两个魂魄。
思及此,她强撑起身,上前捂住了姜公子的嘴,淡淡道:“用鼻子慢慢呼吸,把妖气均匀呼出去。”
两人贴得极近,姜公子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喘得越发厉害。
不管用吗?
顾茸又挤了点法力渡过去,这人高她不少,几息之后就觉着到胳膊发僵。
然而她没有时间注意这些,侧方突然出现了活人的气息,她压低声音道:“啧,闹事的来了。”
果然没过一会,泥阶处传来脚步声。
是刚才那群动静大的村民,各个手中都拿着贴满黄符的砍刀,在见到草地上一片狼籍后纷纷哀嚎起来。
“这里怎么被烧成这个样子了!”
“妖怪,妖怪呢!它还要祸害南安城多久?”
顾茸皱起眉头,保持着原动作,想到前两日的雨夜走水,难道不是意外而是魂魄作祟?那个血印确实有些蹊跷。
举在头顶的手突然被捏住甩开,姜公子不知什么时候呼吸已经恢复平缓,并且远离了她两步。
“喂,先别...”话没说完,顾茸就瞪大了眼睛。
这人为什么突然开始脱衣服了!变态啊!
还没骂出声,外袍就劈头盖脸地从头上罩下来,姜公子绕过她走出黑暗。
“鬼呀!”村民见到一个人突然出现皆吓了一跳,火把对着脸就照过去。
男人身姿颀长正好挡在前方,投下的阴影将身后人遮住。
领队的壮汉这才看清楚他的脸,将刀插在地上,抱拳问道:“原来是姜公子,刚才您有没有见到放火的妖怪?”
“我一直在此,并没有见到你们所说的妖怪,”姜公子面不改色地撒谎道。
壮汉被他这话一噎,扫视空荡荡的周围和翻到在地上的提匣。
姜公子继续道:“各位还是早些回吧,山间湿滑,路途危险,别再被假道士骗来了。”
赶人的意思太过于明显,壮汉只得无奈道:“公子您也小心点吧,最近不太平。”
姜公子眼皮冷冷微垂,连说话的欲望都没有,直到村民讪讪离开后,他才轻声道:“都走了。”
顾茸套着垂地长袍走出,接过递来的木雕,是已经刻了一半的猫,摩挲着轮廓,语无伦次道:“你的衣服和木雕,真是多谢了,如今我没带钱,之后可以送到你府上去...呃...姜公子。”
她也是刚刚才发现衣服上破了好几个洞,虽然不会走光,却也足够尴尬地令她觉着想要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姜冶,”收拾提匣的人淡漠开口,对刚才的事情只字不提,他拍落膝上的杂草,眼神扫向树后,“那只猫你也要带走吗?”
晚间的阴风溜进宽袍,顾茸哆嗦了下,顺着眼神看过去,黑白花藏在那里,和手上的木雕非常像。
她摸不准他的脾性,于是道:“不了,等你刻完再说。”
姜冶打量她一眼,旋即道:“嗯,回去吧。”
两人没有同路,而是在半山腰处走了岔道,只是在离开前姜冶嘴唇微张似乎想说什么,却终是没有说出口。
顾茸也没多问,她的注意力正被手腕处的血痕吸引,那里已经成了黑紫色,正火辣辣的发疼,是法咒的副作用。
真是倒霉。
她提着长袍衣角下山,衣服上的檀香味漫在鼻尖让人失神。
眼前出现几道黑乎乎的影子,向下方望去,没想到这群村民还没离山,他们围着一个人在商量什么。
“绝对就是那姜家的,他怎么可能没听见。”
“他就是祸害南安城的罪人。”
“诸位别急,总有办法的。”
中间那人对着情绪激动的几人仍然平静,他声音温润,如清泉冲刷石块,一身荼白华服,把玩着手中的玉折扇,雅致无双。
顾茸眨眨眼,觉着有些熟悉,未待看清容貌,那人突然偏头,抿唇淡笑道:“夕谏,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