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倩看着魏王二字,有些记忆就翻了出来,凭心而论,刘邦对她很是不错,每次封别人什么,都会记得给她更高的位子。
她十八的时候,就感叹自己封无可封了,她看着已生白发的汉王,她这些年在汉地,其实并未有一丝不顺心的地方。
汉王是最适合当老板的人,她实在不喜欢秦皇汉武那般的压迫感,奏个事还得跪伏恭敬,那对她来说是不可想象的。
刘邦看着才二十一岁的魏倩,他还是记得,最开始的魏府,在他一穷二白,一个兵马都没有,不知明日何处的时候,魏倩在魏府门前教黔首做吃食,教他们手艺。
然后在他一无所有的时候,对乱世如盲人摸象,如指路明灯一样,给他指明了未来的方向,让他得以以最快的时机发家。
而今辜负她一番新政,别说科举,日后怕是先前农税改革都难。这种情况,他也没脸让魏倩再助他,人家也不是欠他的。
“这一路以来,我多仰仗魏相,而今天下已定,分封功臣之时,可论功者,谁能比得了魏相呢?魏相使得天下贫苦黔首都有了喘息之机,也一路助我高歌猛进,以成帝业,以定汉统。”
“如今封王事岂能少了魏相,魏家原就是魏国王族,此番也是成全了魏民之心。”
魏倩看着这唾手可及的王位,可她明白,这只是刘邦的恩义之心下的决定,而不是帝王之心,一如给子房划三万户,他的心态就是别人有的,你得有更好的。
但这不是长久之计,现在的刘邦以为自己可以与功臣共天下,但不出两年,刘邦就要举刀对上诸侯王了。那时的他,就是要这完整的天下,少一块都不行,魏国又是中原腹心,腹心之地怎么可能让与他人。
所以魏倩推辞了魏王位,她摇了摇头,“汉王的心意,臣铭感五内,可臣还是初心如故,这天下只能有一个皇帝,天下才能太平,才有太平,否则,又是一个千百年的东周乱世。”
“臣原本想辞去相位,不再掺和朝野纷争,但当汉王拿出王位的时候,臣又觉得,还是这相位更适合臣。”
刘邦看着被推拒的魏王印,他怔怔的看着魏倩,魏国是一个极好的地方,所有功臣都巴巴的望着这块地。
“魏相,我向你许诺,三年内,魏相的新政,在这片疆域,尽可施展。”
魏倩也不是矫情的人,老板既然表了态,那她怎么能因一时之气,就把股份卖了,她费了那么大心力抢来的原始股。
她这些时日也钻入牛角尖,南仲劝她顺其自然,还给她几本道家书籍,上善若水,她去强行改变,就会伤及其他人利益,这片江山姓刘,她何苦去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她想救百姓,可自救者天救,她若强行去救,又真的能救吗?救到什么样的地步才是救呢?
她当这一国之相,还能护上一护,她若一时之气就此甩手,未来真的能甘心吗?
她突然发现,是以前的路太顺了,以至于有点挫折就能摧垮她。但这事里,真正利益受损的刘邦却忍着火气与功臣们周旋呢。
“得遇汉王,是臣一生中最大的幸事。”
刘邦笑了起来,“这话该我说,得遇魏相,是寡人一生之中最大的幸事。”
他俩相视而笑,魏倩起身将这封王的诏书在灯火下点了起来,火舌很快就帛书卷走,只余尘埃。
“大王若是封,臣只要故土大梁足以,那里有臣的祖庙,也将是臣的身后之地,其余的,臣不能受,只能辞尔。”
刘邦深为感动,在满朝狮子大开口下,魏倩可以说,大功于国,却什么也不求,只求一个政通人和。
“魏相推辞不受,我又岂能薄待魏相?”
魏倩摇头,“大王不曾薄待我,我年少而居相位,如果不是大王力捧,压下一切不满之声,那些官吏不会听从臣的调令,臣一直知晓,臣不善于交际,行事多有任性,今后还得陛下多包涵。”
刘邦摆摆手,“与韩信相比,魏相可以说八面玲珑了。”
他的那个将星才是,他都不懂韩信的骚操作为什么可以骚成这样。
彭越也是,学谁不好,就盯着韩信学,不是,那种处世之道他学来是为了恶心他的吗?
有对比才有伤害,相比之下,魏倩宴会上喝果饮,闭门谢客,为人奢侈,喜商贾业,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还能为国增收。
魏倩想着韩信的操作,那确实不能比,跟他学会失去一切社交。
“其实臣先前迁怒韩信,但是臣也听说,在两军对垒之时,韩信拒楚使,言汉王授我上将军印,予我数万众,解衣衣我,推食食我,言听计从,故吾以得於此。以谢项王。”
刘邦都惊呆了,“有这回事?”
魏倩点头,“果有此事。”
以后世来看,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但这个时代真不知道,韩信的傲娇,他会以军功求表扬,但决不是说这些,很多表忠心的话,他都是跟别人说的,跟刘邦他可浑了,半句好话说不出。
人是有信息差的,韩信对楚使的话,楚使被拒了,自然不肯多说,而陈平知道,但陈平传话很贵,且不管闲事。
这些话还是韩信死后,蒯通被抓,面对要烹煮他的大锅,蒯通才用韩信的这些话,躲过了生死劫。
那个时候刘邦才知道韩信以前的忠心,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但又理所当然,韩信若真有反心,怎么可能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