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旬儿似怨似恼的暗中指责,他心中暗恼,便打消了回家的念头。
这些年来,细君身体不好,反反复复,不过是些小毛病。
他不是医者,又非良药,回去也不过是指使奴役忙里忙外。
不过是小事,何故让他奔波一趟。
这样想着,他却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定,下人前脚走了,他后脚就借了同僚的马车赶回府。
临走前,同僚还嘲笑他心口不一,下人来接他不回,非得自己折腾。
独孤漠幽幽一叹,或许正是那么一念之差,往后的事情就不一样了。
待他匆匆赶回府中,甫一进门,就听到一片哭声。
他永远忘不了,当他一脚踏进细君的院子时,旬儿看向他那愤怒憎恨的目光。
仿佛站在面前的,不是他的父亲,而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大概,后头的事情,在那时便埋下了祸根。
也是在那时,他才从细君的贴身婢女口中得知了真相。
原是细君资自知命不久矣,方才劝他纳妾,往后也盼那妾能看顾一二。
母之爱子,为计深远。
“主子说,阿郎很好,可惜她福薄,无法报答阿郎的情谊。”婢女哽咽着,最后泣不成声。
“主子说,她愿阿郎往后……子孙满堂。”
“咳咳……”独孤漠低垂着眼,莫不是他前半生顺遂,就要用后半生来还。
还是像老对头所说,他就是个天煞孤星,克亲克妻。
他竟然开始相信所谓的天命,真是病糊涂了。
“小郎君,阿郎病了,需要静养,你就别在这里添乱了。”门外隐隐传来老奴压低了的声音。
“即是如此,身为晚辈,更需探望一番,还请通传一声,云逸在此等候。”
独孤漠咳着笑,这女娃,装腔作势的功夫是越发娴熟了。
然而,真正的世家公子,坐卧行走,言行举止,皆有度量,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养出来的。
不过,在短短时日,能学会装模作样,已是不易。
时人惯是以貌取人,习得做些表面功夫的本事,再加上独孤家的姓氏,行走在外,也自在些。
至少不会受到什么旁的欺辱轻视。
他大半生在朝堂劳心劳力,为的,不就是庇佑儿孙吗?
独孤漠撑着身体,从床上坐了起来,“让他进来吧。”
也是奇了,他还没让她念书去,这女娃竟就找上门来了,总不是又为了满足那口腹之欲吧。
“我听见阿耶唤我了。”
话音未落,黑影竟就腾腾几步,闪现到他的身前。
独孤漠双眼微睁,还道是自己老眼昏花了,反应过来,他暗暗心惊。
看惯了这痴儿胡吃海喝的模样,他都险些忘了,这小异人根骨上佳,真真是肉眼可见的天赋。
就在他准备询问来意之时。
风风火火的小人儿站在他面前,气势如虹地吐出两个字,“京城!”
独孤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