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宴席之地,男女分席而坐,周遭种满了金梅。
轻黄缀雪,微风吹来,幽香且清,闻着叫人心旷神怡。
此时,接近晌午之际,惠风和畅,天朗气清,正是宴会的好日子。
待最后一位宾客落座,侍女微微蹲身执礼,“主子们随后就到,还请诸位客人稍候。”
见区区侍女都这般进退有度,众人更加翘首以待,想一睹独孤家子嗣的风采。
突然,拱门处传来些许动静,众宾客不约而同地看了过去。
本以为会是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
不料,一道倩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盛装打扮的姑娘,在奴婢的簇拥下,从西边的石拱门处缓缓而来。
头上挽着时兴的随云髻,身着玉牡丹花样的曳地留仙裙,层层叠叠的胭脂粉,自腰间簇拥到裙角。
身姿婀娜,步步生莲,轻纱罩面,仅露出的一双眼,顾盼生辉,带着几分朦胧的美意。
衬着这满院金梅,更显清雅可人。
一时间,大半年轻男子都呆楞了一瞬,眼底满是惊艳之色。
看这排场,莫不是独孤家千金?
回过神来,众人反应各异。
应邀而来的,多是合州的青年才俊,尚未娶妻的也不在少数,名门子弟有之,寒门士子亦然。
他们面面相觑,神色迷茫。
难道,他们记错了日子,入错了门,这其实是独孤千金的相亲宴?
坐在另一侧的女子们神色各异。
她们虽也奇怪独孤夫人为何下帖邀请。
然而碍于独孤家的名望,她们还是前来赴会了,本以为是独孤夫人,为女儿设下的宴会,为的是让独孤千金交上几个知心密友。
谁曾想,竟碰上了独孤小少爷的接风宴,碍于情面,总不能一走了之,再加上独孤夫人劝说,人多才热闹。
一众女子虽觉得于礼不合,但还是抵不住对宴会的好奇,留了下来,只戴上了面巾遮掩。
时下对女子的拘束倒是少了些,年轻男女同席,倒是没有什么了不得的。
也就只有某些固执古板的垂垂老者,才会看重什么男女大防。
坐在上首的李灵月心中讥讽。
她自然知道,昨日那番颠倒黑白的话,不过是老狐狸故意膈应她的说辞。
观那冒名顶替之人,不过十来岁的年纪,即便长得比同龄人高上些许,怎么也比不得快要及笄的雪儿。
什么龙凤胎,自小身体虚弱之流,当真以为旁人都是傻子?
既然那老狐狸出了这样的纰漏,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有独孤雪珠玉在前,旁人自然也联想到了这事。
听闻独孤小少爷和独孤千金是龙凤胎,想来容貌气度也不会差。
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姑娘们不由得浮想联翩,悄悄羞红了脸,揪着手帕,暗暗期待着。
一些心思活络的姑娘,都已然想好要如何攀谈了。
显然,她们和对面的男子们想到了一块,以为这是假借接风宴之名,实为相亲宴之行的安排。
谨记李灵月的叮嘱,独孤雪步履轻缓地众人的瞩目中走过,到了席中,她脚步微顿。
上首留了三个位置。
父亲居左侧,一身锦衣大氅,坐姿懒散。
矮桌上摆着青白透亮的玉注壶,里边放置着相称的缠枝牡丹纹温碗,热气升腾,酒尚温。
母亲居右侧,坐姿端正,背脊挺直,自有一番贵女气度,正眉眼温和地看着她。
最上首的位置,自当是留给祖父的。
父亲和母亲下首,各有一处。独孤雪犹豫了一瞬,迈开了一小步,即是女子,她应当要坐到母亲下首才是。
李灵月眉头微皱,不着痕迹地冲着独孤雪摇头,她下巴轻抬,双眼不着痕迹地掠过另一侧的位置。
独孤雪脚步一顿,双眼微睁。
娘莫不是,想要她坐到父亲那一边?
这,这太荒唐了。
独孤雪心中惊愕。
那不仅代表着男子的地位,更是独孤家继任者的位置,甚至更多的,约定俗成的规矩……
那一刻,她心跳得飞快。
她知晓自己身为女子,不该肖想不属于她的东西。
仍在这一刻动了心。
可边上还有这么多人看着。
她要坏了规矩,那些青年才俊、名门淑女,又会如何看她?
独孤雪心头有些慌乱,迟迟没有落座。
众人小声地议论着,总觉得这宴会来的莫名。
突然,东边的石拱门处,又传来一阵骚动。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群仆簇拥着一老者而来,虽两鬓染上了风霜,眉眼间仍能依稀看出年轻时的风华,眼神炯炯,步步生威。
行走间,颇有一种久居高位的气度。
这位,想来就是独孤老了。
可是……众人的视线往独孤老的身后晃了晃……独孤小少爷,又在何处呢?
这不是接风宴吗?
待前头带路的奴仆散开,走在中间的身影才显现出来。
众人皆惊。迎面而来的男童,虽未张开,仍能看到从他的五官,窥伺到对方将来的俊美容颜,年纪虽小,却也表现得沉稳大气,颇有世家子弟的风范。
只是,这身量……
众人的视线,忍不住在那缓步而来的五尺之童,与近在咫尺的豆蔻少女之间徘徊,怎么看,也不像是年龄相差无几的龙凤胎啊。
莫不是,这独孤家的小少爷,有什么隐疾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