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风骨,身体发肤,尤其是脸和手都要精心护着。
虽然也不懂什么骨不骨的,但玲珑还是给抹匀了。
白皙透亮的脸上登时就多了几分光泽,阴郁的脸也显得精神了。
玲珑却是不知道这变化的,她看着在掌心化开的油脂,顺便把手给抹了,脖子上也抹点。
感觉好像之前吃过的抹了蜜的烤鸭哦,油亮油亮的。
噫,难道人类还有扮成食物的癖好?
玲珑做事专注,被晾在一旁的婢女却是煎熬极了,眼见着公子整装待发,她再拜,诚惶诚恐,“公子,奴办事不力,请责罚!”
“怎么办事不力了?”
玲珑这才想起还有个人呢,平日里都是独来独往的,她还挺不适应的。
“奴,奴……”少女嘴唇微动,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这让玲珑感到更疑惑了,“这些我都会自己做,你是来做什么的?”
“求公子不要赶走奴,奴……”奴婢自己也迷茫着呢,只下意识地讨饶,管事只是让她来服侍公子,也没说往后便就是公子院里的婢女了,她绞尽脑汁,想着自己还会什么,但好像什么都不怎么精通。
可要遣回去,不说嬷嬷面上无光,不消一刻,阖府怕是都知道她不堪重用了。
少女心中生出了几分紧迫感,一股脑地就全交代了,“奴还有几分力气,能做些搬搬抬抬的事。公子初回府上,想必还未安置妥当,奴婢可为公子收拾行李。”
“奴还会煮茶,味道尚可,女红也略懂些许,还会做滋补的药膳。奴自幼在府中长大,后院的奴役不说全认识,却也知道八成,能打听到些许消息。”
然而越说,她心里越没底,最后只得说是管事让来服侍的。
和这人说话好费劲哦,但玲珑也不是很关心这个,既然是老爷爷让来的,她想了想,那她以后都有跟班了?
可现在,她也不需要到处找吃的。
过于复杂的人际关系,让小蜘蛛感到有些晕头转向,但既然是她的跟班,“那就跟着吧。”
“是,谢公子仁慈。”婢女软手软脚地站了起来,心中越发敬畏,不敢再轻视这年纪还没她大的稚童。
跟班……
玲珑想起了些什么,有些好奇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当时,人类幼崽就是这么问的。
“奴婢尚未取名,还请,还请小郎君赐名。”
没有名字?玲珑越发觉得奇怪,“那别人怎么叫你?”
“回公子的话。先前是嬷嬷按照长幼,给奴这批婢女编了个俗名,奴是二七……”说着,二七又跪下了,头埋得低低的,脸上臊得慌。
“若是公子无意赐名,便就用二七来使唤。”
那你想改名吗?玲珑想问,但想到老爷爷千叮万嘱的,要少说话,多思考。
她试图自行理解,理解失败,反倒是肚子越来越饿了。
熟悉的饥饿又勾出了不少往事。玲珑发呆。
脑海里浮现出诸多美味,嘴里还能回味起其中的酸甜苦辣,偏偏记忆最深刻的,却还是那盆被收起来的肉。
那盆,没吃完的肉,炒肉?
“红烧……”肉。
“是,红苕谢小郎君赐名。”红苕长长地送了一口气,瘫软在地,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这一通连消带打下来,她完全没了招架之力,更生不出别的什么想法。
除了依附公子,她也没有旁的去处了。
红苕心中越发急迫,定要让公子看到她的价值才是。
玲珑回过神来,挠头,是红烧肉,不是红烧。
算啦,她拉开了门,吃饭要紧。
***
另一边,独孤漠独自坐在书房,看着书案对面的字画,少有的出神。
画里描绘的是开国大典时的盛况,画中虽无具体的人脸,却也能看出人头涌动,熙熙攘攘。
高祖携百官登台,与民同乐,十二卫整装肃立,杀气凌然。
画作工笔细腻,色彩艳丽,描绘了一副股欣欣向荣的盛景。
此画是独孤先祖所做,时任开国第一任宰相。
虽是前朝旧臣,但因审时度势,暗中支持高祖,许以钱粮,因而开国后便就得了高官俸禄,子嗣均得到了重用。
其妹也成了中宫之主,执掌凤印,后生太子,太子而立之年继位,更是依仗母家。
独孤氏因而显赫一时,被称为“半朝”。
如今……
太后虽为独孤氏,却也是旁支,自他致仕之后,朝中无人,更是独木难支。
圣上并非太后亲子,自小耽于后宅,手段不比常人,素来喜欢玩弄人心,心胸算不得宽广。
或许是当年的太子之争起,那人就记恨上了,上位后终于得偿所愿。
如今独孤一脉是彻底远了朝堂。
但独孤漠总觉得,事情并非党派之争、私人恩怨那么简单,他隐隐约约看到了些帝王心术的影子。
废除宰相?分而化之?
独孤漠陷入沉思,如今的处境和先祖何其相像,可要如何审时度势,他仍然觉得深陷泥潭之中,动弹不得。
想要让独孤氏重回朝堂,就得有那人无法拒绝的理由才是。
独孤漠转动着玉扳指,既然是圣上先不讲规矩,也别怪他不讲规矩了。
昏不昏招还另说,总归不会比李灵月鸠占鹊巢更糟。
大势不可违,那也不妨更乱一些。
而这破局之法,独孤漠看着桌上的双鱼玉佩,眼神幽深。
“独孤云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