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动作如行云流水,动筷无声,咀嚼不露齿,夹菜不沾衣袖,神色平静,颇有大家之风。
独孤漠捋了捋美髯,孺子可教也,不愧他用珍馐美馔许诺。
这孩子能做到这份上,出去也能唬人了。
只是……
对吃食未免太执着,人都没来齐就动筷,难免失了礼数。
罢罢,总归是山里来的,也算是淳朴敦实,他还没开始教她人情世故,且让她松快几日。
对她这般执拗性子,可不能操之过急。
“旬儿可是动身了?”眼看着桌上的饭菜都快吃完了,这夫妻两却没到,独孤漠神色不明。
看客都不在,做戏又给谁看。
“回阿郎的话,郎君,郎君和大娘子,在……”婢女脸色通红,有些难以启齿,只低声道。
“房门紧锁,奴婢敲了好久的门,也没人回应,只,只听见,听见些奇怪的动静。”
“什么奇怪的……”说到一半,独孤漠也反应了过来,老脸一黑。
礼乐崩坏,真真是礼乐崩坏,荒唐至极。
凭旬儿的聪慧,怎么可能不清楚李灵月的所作所为,包括她那不为人知的心思,偏还像中了邪似的,为她遣散妾室就算了,现在还一昧护着她。
“好了,你下去吧。”
独孤漠脸色难看。
旬儿这是告诉他,无论李灵月做了什么,他都站毒妇那边。
独孤漠这算是明白了,旬儿这些年还没完全被酒水侵蚀,那些聪明才智全都用来和他阿耶斗智斗勇了。
既然如此,他处心积虑又是为了什么?!
想到自家亲儿,竟然为了一个毒妇,与他反目。
老者脸上更是阴云密布。
“还有吃的吗?”完全不明白这老爷爷在发什么呆,玲珑捂着半饱的肚子,理直气壮地问道。
这一出声,满嘴俗物,顿时就把塑造的端雅形象毁于一旦。
听到这般直白质朴的话语,独孤漠默然,更觉头疼。
不管他儿打得什么心思,他还是先把这顽石给炼出来。
方能看出好戏。
且看他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一时间,独孤漠也有了些许斗志。
“继续上菜!”
吃饱喝足,方能重振旗鼓,再接再厉。
“吃,敞开了肚皮吃!”
显然,独孤漠对玲珑的食量还没有清晰的认识,方才说出这等胡话。
但玲珑已然对老爷爷的爽快豪气有了几分认知。
流水般的珍馐美馔被呈了上来,热气腾腾,香气浓郁,道道精美至极,还不重样!
满满一桌子,都是大菜。
玲珑双眼放光,被这壕气感染,心向往之。
手臂一挥,架着玉箸,就是一顿风卷残云。
不忘举起大拇指,以示敬意。
老爷爷,大气!
随着一摞摞碗碟越堆越高,慈眉善目的老者笑容消失,脸色僵硬。
“饱了!”
直到小孩心满意足地放下碗筷。
独孤漠看着快顶到屋檐的碗碟,沉默了片刻,“外头的吃食到底不如,尝个味儿就罢。”
“答应我,往后饿了关起门来自己吃。”
他独孤家,要的是高才卓识的翩翩公子,不是饮食过人的莽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