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昕怀抱着一捧荷花和莲蓬,刚跨进一间摆满荷花的厢房就听到一旁耳室嘁嘁喳喳有人说话,听声音就知是梁玥,刚刚去池塘剪荷花她和她的两位客人因要拾掇屋里的荷花就都没去,此时在耳室里说话的自然是她们三人。
苏慕昕很了解这位梁府的六小姐,此时贸然进去只怕会打扰到她的“雅性”,她想等她抱怨完了再进去,便在案上挑了一只五彩凤鸟纹玉壶春瓶,又从一旁的青花大缸中舀了水将瓶子灌了大半瓶,然后将荷花和莲蓬一支支插到瓶里。
她们目前所处的庭院是西角门这边的后房院,后房院被一分为二,共两处院子,其一是刚修葺好的金鳞院,待十一月梁治成亲所用;其二叫蓬莱院,正是陈明玉和梁玥的居处。
后房院曲折幽深,旁边有处不大的池塘,在她们小时候梁谧撒了几把荷花的种子,前些年长势不佳,去年才渐成规模,今年规模更盛,府里都说这是家族兴旺之兆。
梁玥见状,起了办场荷花宴的念头。
以前四小姐梁祯未嫁时,姑娘家的宴会皆由她主持,梁玥那时候就很羡慕,她的想法也很简单,既然长女出嫁,主持闺阁中的宴会的事自然落在她这个次女身上,正好她表妹闵春娴登门拜访,陈明玉便向王宏君请示此事。
王宏君听后,很是赞同,“多一些人到家里走走,增增人气也是好事。六丫头年龄也不小了,当多主持丫头们的宴会,以后嫁人家中也是要应酬交际的,若在娘家没有操持过,在婆家难免闹笑话。”最后又嘱咐陈明玉“六丫头首次筹办宴会,切忌张扬”。
梁玥得到肯定后就在家里操办起来,除了她、苏慕昕、梁清、梁静和闵春娴之外,她人生中主持的第一场宴会她只请了她的两位闺中密友,一位是兴安伯家的,一位是工部侍郎家的,这两位小姐与她谈得来,又身份匹配,被她视为闺中密友。
“还表婶呢,都没人请她自己就来了,这可是安平侯府,我哥哥是安平侯,哪是什么人都能来巴结的。”
耳室里很快又响起了梁玥的声音,她的声音刚落,一道明显带着取笑意味的女声就响了起来,“听说你那表妹是商户之女?你可得老实跟我们说,不可诳我们。”
第三道女声有些天真:“商户是不是时时都带着算盘?时时都在琢磨算计,你那表妹可带着?”
梁玥噗呲一笑,“我都不好意思说我有这样的亲戚。”
耳室里的声音突然转小,苏慕昕只大概听到“恬不知耻”、“叫我哥表哥”、“她也配”之类的话。
听她们越说越过分,苏慕昕不觉皱起了一双秀眉。
这时,瞥见地板上有几道微微晃动着的人影,她心中一动,抬头往房门方向瞧,只见闵春娴和她的丫鬟各拿着几大张荷叶站在门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很是窘迫。
闵春娴此时的处境,苏慕昕颇有些感同身受,想出声提醒耳室里的人,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声也没出。刚进屋时不提醒,这时候提醒算什么事?只怕到时候里外不是人。
最后,闵春娴眼泛泪光,带着丫鬟悄无声息地走了。
次日就是中元节,王宏君特意免了苏慕昕的请安,又让库房管事送来香烛、黄纸等物,准许苏慕昕在竹隐院单独缅怀亡魂。
早膳过后,苏慕昕就开始在院子里叠元宝,太阳太烈,她就让彩霞和花楹将桌子搬到树荫下,这件事她不想假手旁人,每一份对爹娘和继父的思念她都想亲自向他们诉说。
她在树下一坐就是一个多时辰,尽管清风徐徐,汗珠还是悄悄从她的额头上冒出来。
就在她快叠完之际,眼角的余光瞥见真真领了一个男人进院,那男人二十五、六岁,个儿不高,头上戴着一圈网巾,不是薛斐是谁。一时间,她有些懵,不明白是薛斐自己找她,还是他来传达梁骁的“旨意”,连忙停下手中的动作,从圆凳上站起身,看着他们走到自己面前。
“苏小姐。”薛斐向她叉手见礼。
苏慕昕曲膝,回了一礼,“薛爷,有事?”她的脸蛋红扑扑的,不知是阳光太烈之故,还是在他面前紧张使然。
“我知道你的书多,可否送我一本?”薛斐说这番话时,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
苏慕昕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这一表情,猜测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烦恼之事。“你要看书?”从认识他开始,她看过他练剑、练枪、练鞭、练拳,就是没见过他看书!
“我把人的书打到池塘里了,得赔人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