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直装睡,偷听我们说话?还是正好醒来,偶然听到?
……
苏慕昕看着为自己斟茶布菜,频频献殷勤的彩霞,不由得思索起昨晚之事,昨晚她说了很多,说到她的家庭、她的爹娘与兄嫂以及她的身不由己:
“小姐,我们女儿家身如浮萍,还不是飘到哪儿算哪儿,若没牵挂之人,我当遂了爹娘和哥嫂的心愿,但我有牵挂之人呀,自小就有!”
“我的出路就是跟着小姐离开侯府,再由小姐做主将我许人。”
“小姐是主人,由小姐做主就算我爹娘和哥嫂不答应,他们也没法子。”
“只要小姐遂了我的心愿,我发誓此生只对小姐尽忠,如有二心,天打雷劈,死无全尸!”
彩霞和苏真真不一样,她父母把她送来,签得是十年长契,从十二岁做到二十二岁,如今已是第八个年头,眼见还有两年就能重获自由,但彩霞的爹娘舍不得一月一吊钱的进账,准备再将女儿卖给侯府十年,哪知她哥嫂更贪心,想将正青春的妹妹卖进富裕人家当小妾,拿她的卖身钱买两亩田。
她的牵挂之人是她的青梅竹马,那青年已过婚配之年,家里催促,对彩霞念念不忘。等她两年还等得,再多等十年……就算青年能等,青年的家里也等不起。
“小姐,今日厨房做了牛乳粥,这牛乳粥呀最是强健身体,小姐明年就嫁人了,太瘦了可不行,等会儿得多吃一碗。”彩霞一边说,一边朝碗中吹了吹,待不怎么烫手后才小心翼翼地将牛乳粥放到苏慕昕面前。
苏慕昕向她微微一笑,拿了调羹轻轻搅动碗里的粥,心想彩霞在侯府并非要紧之人,向夫人把她要过去不过是举手之劳,今后再安排她嫁人、甚至送她一些钱财当嫁妆,也并非多大的事,难处在于彩霞想当她的心腹、成亲后还在她手下做事,既然要长久相处,苏慕昕就不得不考虑彩霞的品行以及是否靠得住。
昨晚彩霞当着她和苏真真的面发了一个毒誓,其实令苏慕昕真正介意的也正是昨晚的那个毒誓,在她的观念中“真正的忠心该是由心而发,交易换来的忠心又能坚持几时”,这个彩霞还得慢慢观察。
她端起碗,就着调羹吃粥,视线很自然地落在替她夹菜的彩霞身上,彩霞今年刚二十,长相清秀,身段也好,家事上也利索,难怪她的青梅竹马会对她念念不忘。
时光过得飞快,一转眼又是几日。
这天清晨,方毅送了两匹上好的大红锦缎过来。苏慕昕从楼上下来时,他就站在院门口,阳光倾洒在他身上,照得他身上闪闪发光。“好在今日没下雨,送两匹缎子过来。”
方毅满脸通红,眼睛根本不敢往她脸上看,“本不应该见面,但今日是七夕……”说到“七夕”二字时,他似想到了什么,从衣襟中掏出一只约三指宽的锦盒,扭扭捏捏的递到苏慕昕手上。
“送我的?”
“我自己雕的。”
苏慕昕急于知道他雕得是什么,当着他的面打开,当她看到锦盒中是一支雕刻着两只栩栩如生的蝴蝶的木钗时,她又惊又喜,连忙从锦盒中将蝴蝶木钗拿了出来:“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蝴蝶?”
方毅腼腆的笑了笑:“我见你帕子上绣的都是蝴蝶,就猜想你是不是喜欢蝴蝶……”
就在二人相谈甚欢之时,安平侯府正门前浩浩荡荡的来了一车队,门房禀报后,四位管家中的其中两位才姗姗迎出来。
“哟,陈娘子回来啦。”
从这车队上下来一众女眷,其中一女眷约二十五、六岁,皮肤白皙,容貌清丽,是个极标致的美人儿,身上穿着灰布裙儿,乌黑的长发在头顶束了一个髻儿,虽美丽却作道姑打扮。
只见她微蹙蛾眉,分别瞥了两个管家一眼,见一个向她拱手打揖,一个抄手侯立,他们眼中有傲慢、戏谑和轻视,就是没有真心,她便不打算还礼了,冷冰冰的“嗯”了一声,摆出一副冷若冰霜的姿态来。
“今日来看你,除了是七夕,还有张徽……”
苏慕昕一听方毅提到张徽就紧张起来,连忙问“张捕快怎么了”,她做梦都想张徽会突然改变主意帮她查明她父母的案子,可惜方毅的答案令她失望,张徽并未改口。
她一下就泄了气,变得焉儿答答的。
方毅见状,连忙宽慰:“你也别急,我再多缠缠他,他那人嘴硬心软,保不准什么时候就答应了。”
苏慕昕只得说:“我不急,都等了四年了,就算要再等一个四年,我也等得。”
“张徽虽未改口,但他让我带句话给你。”方毅接着说:“他让你换换思路,男人由爱生恨,女人是不是也可以由妒杀人。”
“女人由妒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