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竹,我现在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陆尧砚直直地盯着他,似乎舍不得眨眼。
“这样就幸福啦?”闵和竹忍不住笑了一下。对于陆尧砚这样的人来说,体验过的物质生活,远比他要丰富得多吧。只是这样简单的接触,也会让他感觉幸福吗?
“嗯。”陆尧砚顿了顿,接着说到,“我等这一天很久了。就像是做梦一样……”他轻声讲着,神色有点恍惚。
“陆尧砚,其实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你会这么思考问题。”闵和竹问到,“在我看来,你比好多人要优秀。”拥有的东西越多,人应该越是不怕失去才对。
“……我没有妈妈。我两岁多妈妈就去世了。我上幼儿园以后,他娶了阿姨。”
这还是陆尧砚将自己的家庭状况第一次说出口。虽然之前有所察觉,但听到陆尧砚这么说的时候,闵和竹的心还是一紧。
“阿姨她不是不好,但我终究不是她的孩子。她没有那么爱我,我也没法真的爱她。我们有一种微妙的平衡,但也止于她不会对我做什么不好的事,我也是。”陆尧砚说着,语气有点落寞,“后来有了妹妹,他就不是我的父亲了。他有了新的家庭,我知道我是个局外人,所以我在外公外婆坚持下去了他们身边。”
“只是没几年,外公外婆也去世了。我当时很难过,觉得他们真苦。累了大半辈子,要颐养天年的时候,还要照顾我,我却来不及报答他们。”
所以陆尧砚的占有欲和扭曲的爱情观,都是因为这些缘故?只不过,他想知道陆尧砚为什么会患得患失,但不想撕开对方经年才愈合的伤疤。自己无意中探知了陆尧砚避讳的伤口,闵和竹不知道该怎么弥补:“……抱歉。”
“其实应该早就和你说。只是我一直担心,你会不会觉得,和你说这些话很沉重。”
“为什么?”闵和竹不解。他为什么会感觉沉重呢?这都是组成陆尧砚的部分。
“因为你看上去,总是无拘无束的。”
无拘无束吗?实际上,闵和竹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对所有事都缺乏热情。
“我没有无拘无束吧。”他是淡漠的性子不假,只是也没有牵绊住他的东西。
是天性,又或是他所经历的一切,塑造了当下的他。
“陆尧砚,你知道我小的时候,是住在别人家里吗?”
陆尧砚没接话,但闵和竹能看出他脸上没能掩饰完全的惊讶。
也是,陆尧砚过去对他有层他也难以理解的滤镜。闵和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给陆尧砚留下那样的印象的。
“我爸妈很少回来,所以我在有个阿姨家借住。”
在他刚进入小学那时候,正值他父母的事业上升期,他们选择将他寄养在其他人家里。
他没有过委屈的情绪,或是感觉到自己受了不公正的待遇——没有体验过偏爱,又从何谈起意识到自己被冷落呢。
“那时候,我以为和阿姨一家人相处得很好。但是后来有一天,我听到阿姨的小孩和她抱怨,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然后我才忽然意识到,不论我怎么做,就算一言不发,当我出现在他们家里的时候,我就已经是和他争抢的人了。这件事以后,我就很难和别人走得很近。”
回忆这些事的时候,他没有多余的情绪,只觉得像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人的故事。然而说出口的时候,他本以为自己已经淡忘的画面和感受,又变得鲜明起来。
陆尧砚没说什么,只是伸出手,抚摸了一下他的脸。
闵和竹的眼底,忽然涌出热的泪意。他不喜欢这种感觉,所以从来不曾和别人提起。这是他第一次把这件事说出口:“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起来。”
陆尧砚了然地笑笑,忽然话锋一转:“和竹,我真想我们两个人,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去。”
“为了我,你连亲朋好友都可以不要了?万一哪天分手怎么办。而且去无人区,连快递都买不了唉。”
陆尧砚听到“分手”这个关键词脸色立即有些沮丧,可听到闵和竹的揶揄,他又不禁笑了:“我是认真的。”
“我的看法是,你没有必要为了爱情就抛弃全世界呀。我认定你,不会因为你需要平衡我和你的人际关系,就逼迫你只能选我的。”
“嗯。”陆尧砚应了一声,沉默了几秒钟,才继续说到,“可是如果你愿意这么想,我会很高兴。”
“陆尧砚。”
之前,闵和竹只觉得是陆尧砚对他曾经的暗恋耿耿于怀,现在才意识到,不是苏承望,大概其他人出现在他面前,只要条件算得上优秀,陆尧砚都会戒备。
是因为他表达得不够清晰吗?
“怎么了?”
“你这么想,是希望我也只有你呀?你意外很贪心嘛。”
陆尧砚没有接话,无声地表达了默认。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把其他人留在身边。只是觉得,有缘分就会认识,缘分尽了,人就会离开。但是你不一样。”
闵和竹缓缓说着,感觉脸颊不由自主地在发烫。他不是一个擅长甜言蜜语的人,连承认自己的感情,也会让他感到难为情。
他逐渐明白了,如果不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口,那么误会只会渐渐积累,最终叠加到雪崩的地步。
“陆尧砚,我希望你一直呆在我的身边。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我们好好说清楚,别再冷战了。好吗?”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