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的时候,不知几点。
这套房子配的窗帘薄,天一亮,光从就窗帘涌进来,照得整个屋子被灰调浸透。
陆尧砚躺在床上,意识一时没能回笼,仍沉浸在先前的梦中。
闵和竹当时的一句“同伙”,叫他惦念了许久,生出许多有的没的的念头。
然而之后的数次交集,闵和竹都从未对他留下印象。
每一次他们产生互动的时候,闵和竹都像是初次和陌生人见面一般,对他不冷不热。
回忆至今令他的心脏隐隐作痛,纵然连脑海中的画面都悄然褪色。
只是现在……
陆尧砚下意识去瞧闵和竹,对方正安稳地睡着,侧卧的姿势朝向自己所在的方向,像是猫依偎在主人身侧。
于他而言最幸福的事,莫过于此。
跨越了十余年,他终于能够和他在一起。
虽然他们双方对于感情的认识还没能达成一致,但他有足够的耐心。
陆尧砚情不自禁地微笑,打算先去做早点。
刚起身,陆尧砚就听到了闵和竹的嘟囔:“再睡会吧。”
“和竹,我去做早点,待会你起来就能吃了。”
闵和竹扯住他的手臂,眼睛半睁半闭的,迷迷糊糊地讲:“大不了不吃了。”
“不吃早点怎么行?”
“陪我再睡会儿。”闵和竹摇晃着他的手,带着鼻音撒娇似的说到,“陆尧砚,我最近好累。”
听到闵和竹这么求他,他就说不出“不”字。
陆尧砚躺回去,闵和竹的身体仿佛同他装了一对磁铁,主动贴了上来。
闵和竹搂住他,宛如搂住一只床上的抱枕,舒服地咕哝。
先于大脑做出指示,他的身体一下子变得僵硬。
陆尧砚知道闵和竹睡相不佳,在睡着的时候总会无意识缠住自己,但没想到闵和竹会在有意识的时候这么做。
“和竹。”陆尧砚轻声唤到,希望能让对方发现搂住的是自己。
他不是不享受这样的温存,却不想面对闵和竹发现后尴尬地挪开,那会让他伤心。
没想到闵和竹却突然睁开眼:“你害羞啦?”
“你——”陆尧砚才发现,原来这是闵和竹一时兴起的捉弄。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闵和竹哼了一声。
陆尧砚无言以对。
倒不如说,他在动了那种幼稚的念头之前,就没法抗拒自己想要让闵和竹开心的心理。
闵和竹见他不说话,反而笑起来。
平日里淡然的脸此刻带着笑意,犹如春风吹皱了湖面,波纹荡到他的心里,让陆尧砚的心一阵酥痒。
“笑什么?”他假装恼羞成怒地问到。
闵和竹意犹未尽:“捉弄人确实挺好玩的,以后要多玩玩。”
陆尧砚伸手去挠他的腰侧,闵和竹立即笑得缩成一团:“你犯规,怎么还动手啊!”
玩闹了一会儿,倦意烟消云散,闵和竹也再睡不着了。
他收了脸上的笑意,摆出了严肃的表情:“陆尧砚,我有话要和你说。”
陆尧砚心一紧。
他下意识绷紧了神经,担忧闵和竹会在温馨过后,突然无意识地刺伤他——即便他已经习惯了闵和竹那么做。
“那天晚上你选择离开,其实我很不高兴。”闵和竹开诚布公。
陆尧砚嘴唇翕动,没能说出话来。
这时候解释任何内容都没有意义。
他是故意而为之,但并非完全不带个人情绪的宣泄。
在看到闵和竹从饭店出来、和苏承望说笑的时候,他感觉心脏一阵阵抽痛。
不仅是为他看出闵和竹藏起来的落寞,还有又一次清楚意识到,闵和竹只会为苏承望情绪起伏的痛苦。
久违的无力感涌上心头,他差点就打算回去后一醉方休,却没想到后来闵和竹会主动和他搭话,还伤了脚踝。
见他没说话,闵和竹的情绪变得低落,他小声讲到:“抱歉……我是个挺自我的人吧,做什么事都是那样,总是先考虑自己的心情。”
他当然清楚这一点。闵和竹的自我,总是一次次如钝刀割过他的心,但也正是闵和竹鲜明的自我,对他产生了强烈的吸引。
他对闵和竹的自我又爱又恨,这种强烈的感情贯穿了他单调灰暗的少年时代,给他的世界带来色彩。
他不希望赋予他渴望的闵和竹因此道歉。
陆尧砚张口,想要安慰对方:“我其实——”
“先听我说完,可以吗?”
陆尧砚噤声了。
闵和竹缓缓道来:“你是对的,那晚上如果你留下来,也许我会做所有你想让我做的事,但不是因为我想明白了,是因为迷茫和寂寞。”
陆尧砚一怔。
他的印象中,闵和竹总是离群索居的。
闵和竹下课后最喜欢做的事,不是在窗台边看操场,就是走到天台上发呆。像是一只不受人束缚的猫,也不在意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