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两个字堵在喉口,闵和竹说不出话来。
陆尧砚讲得没错,在对方袒露了喜欢之后,他就没把陆尧砚说的话当真,更是每次在不自觉接受对方靠近之后拉开距离。
他的理智无法接受陆尧砚的曲折思路,也不甚理解对方的坚持。
即使他冷脸相待,忽冷忽热,陆尧砚仍旧可以对他说出“喜欢”。
为什么?
闵和竹想,要是换了他,恐怕早就会选择离开。他不会做看不到未来和实现可能性的事,毕竟长期投入没有回报,意义又在哪呢?
但陆尧砚却像是不介意几乎概率为0的事实,到底是什么支撑他这么执着?
陆尧砚在闵和竹陷入沉思的时候,拉起了对方的手。
他低头去亲吻闵和竹的手背,如同宣誓一般呢喃,说出的话却是恳求:“和竹,给我一个机会吧。”
闵和竹说不出好。可说“不”,他才领教过陆尧砚的发作,理性告诉他,针尖对麦芒是危险的。
然而真正让他犹豫的,不是陆尧砚会采用暴力,反而是每次当他说出拒绝的时候,陆尧砚都是一副被他欺负狠了的模样。
他印象里的陆尧砚总是死乞白赖的,怎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眼泪比利刃更让他手足无措。
闵和竹犹豫了一会儿,含糊地回答:“陆尧砚,我需要时间去思考。”
“和竹,”陆尧砚软声道,带着一点煎熬的痛苦,“需要多久呢?等我们都七老八十的时候,你才会愿意告诉我答案吗?”说到最后,他的腔调再次染上了泪意。
闵和竹不敢看他,心里一团乱麻。
陆尧砚在逼他给出一个确定的答复,可往日对陆尧砚牙尖嘴利的他,却一时难言。
“我不知道……陆尧砚。如果我现在就给你‘不’的答案,你会离开吗?”
“我做不到。大学和你分开的这几年,已经是我忍耐的极限了。”
闵和竹叹了口气。
他不知道陆尧砚说的是真心话,还是为了哄骗他说出“好”的花言巧语,但听到陆尧砚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内心只有果然如此的感受。
“可是我根本没有想过,和你会有什么样的未来。”闵和竹缓缓说到,“我和你性格相差太多,喜好也截然不同。你享受、习惯的人生,恐怕和我想要的是不一样的。”
他习惯了平淡如水的生活,也不喜欢呆在人群中,可陆尧砚更像个活在聚光灯下的明星。
“我——”
闵和竹打断了陆尧砚将要说出口的甜言蜜语:“不要说你可以为了我改变。陆尧砚,为别人做一个自己都觉得陌生的人,是不快乐的。”
当初他没有打破和苏承望的关系,很大程度上就是有着这样的考量。
他们相似,但终究存在差异。饶樨苦恼的不同频,即使换作他和苏承望在一起,也会发生在他和苏承望身上。
不和谐的声音,最终需要自身的改变才能共振。
可他做不到为别人做另一个人,这让他感到抗拒和慌乱。
“和竹,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快乐呢?”
“你高兴吗?一个公司的老板——不管你公司的规模有多大,平日里都是下属服从你的安排吧。但为了讨好我,你不得不忍受公司里的谣言,为了不能给自己直接带来利益的生意东奔西走……”如果立场调转,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为陆尧砚做同样的事。
陆尧砚只是坚定地答道:“和竹,只要能看到你,我就觉得这些都不算什么。”
闵和竹眉头紧锁。他不愿意陆尧砚一厢情愿,但心中已微妙地动摇,不再觉得这是洪水猛兽、避之不及的人情。
可这终究是陆尧砚的示好,如果他不愿意接受那份爱意并交换,仍旧是压在他心头的重压。
“……给我一点时间吧。现在我回答不了。”最终,闵和竹还是选择了让步。
他不知道自己是为陆尧砚而让步,亦或是为自己摇摆不定的心让步。
陆尧砚却追问到:“我还需要等多久?”
闵和竹咬了咬下唇,第一次给出了确切的答复:“等我见他一面,我会告诉你。”
无需点明名字,他和陆尧砚都清楚“他”是谁。
陆尧砚垂着眼,欲言又止。
闵和竹大概能猜到陆尧砚在想什么,无非是怕他和苏承望见面会旧情复燃。
但在和饶樨相识之后,他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无关早晚,饶樨是那么自信、坚定,即便重来一遍,恐怕苏承望也会选择饶樨。
只是他的心中还残留着一点儿遗憾,需要一个释怀的契机。
“陆尧砚,既然你都等了这么久了,也不差一时半会吧。”
“我会等。”陆尧砚有些急切地应到,他顿了顿,才有些惆怅地喃喃,“我会一直等下去。”
“……”闵和竹别过脸去,不忍再看陆尧砚消沉的表情。
回忆中定格的陆尧砚,已经逐渐被这个在他面前患得患失的男人所替代。
他的心里,有关于青春逝去的怅然,也有无名的愠怒。混合着他也不清楚由来的、怪异的,似乎掌控了什么的快意。
他怎么会产生这样复杂的情绪,又怎么会因为陆尧砚产生这样的情绪?
思考这一切让闵和竹感到困惑,已经比要去见苏承望一面的决定,更令他退缩。
“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