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说,是封印物好吃,还是蛋糕好吃?”
小树人一哽:“蛋、蛋糕好吃,但填不饱肚子。”
司澜轻笑:“封印物这种东西,哪里能天天有,如若跟在我身边,你就只能跟着一起吃香火……香火,和蛋糕,你选一样?”
小树人期期艾艾地:“不能都要吗?”
“不能。”
小树人委委屈屈地应了一声:“……哦。”
反倒是司澜,似是想起了什么:“我记得,你是一枚灵种,天生地养,吞吐天地之精华,沐浴日月之灵光。”
“如此,灵种生根,长为巨木,又在庙中受香火熏陶数百年,枯木逢春,脱胎换骨,方才通了五识,开了七窍,生了灵智。”
“正所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草木成灵,生来便无口腹之欲,亦无五谷轮回之想。”
“小家伙,你倒是该内察自省,反观诸己,寻一寻,你这腹中空空之感,到底是来源于何处。”
小树人一怔,半晌,似乎从司澜识海中消失了一般,没有了声息。
司澜却也不再去点拨:草木无情,又是一秋,任时光荏苒,兀自岿然不动——
都说,草木之流欲开灵窍,是极难极难的一桩事,灵智不生,便是再如何,却也不能像是狮虎狐狸那般天然便有灵性的动物一般被点化,是以它们想要成精,便只能靠自己,靠机缘,靠天命。
听上去似乎很难,实际上也确实很难,但恰恰却也是草木妖精一旦化形,道途便天然要比那些个动物精怪们来的更加平坦。
正如司澜先前所借用的那句“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一般,草木化形,生来便不沾生死因果,不食荤腥五谷,不通七情六欲,纯粹得如同初生稚子……
如此这般,化形不易,但一旦化形,便颇受天道眷顾,自有一番坦途天地——莫说天道,便似是过往的那些个山神土地,据司澜所知,就有不少拿这些草木生灵当做是自家小辈儿来照看的。
再思及当初那报恩的老龟所言,小树人乃是先天灵种,只是一直未能破壳而出,后来,司澜便随意将其种在了庙里,竟不知怎么,便当真发了芽,如此,在城隍庙中一长便是三百余年。
司澜叹息着:“三百余年,受香火熏陶,终究还是……有些歪了心性。”
香火和香火,在不同的人手里,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知道讲究的宫观,为什么会在供殿外,专门设置一个供信众用来烧香的大鼎吗?
因为鼎中烧灼殆尽的,不仅是香火,还承载着他人的愿力,世俗的欲望,以及他人的因果。
而这些被焚尽了的香灰,也并不能被信众取回用做避邪镇宅,反倒容易牵乱了其中因果。
所以过往的那些个香灰,便都被庙里的庙祝又或是香头收拾起来……充做养料,堆在了大榕树的根部。
司澜微微扶额:毕竟老龟也说,这枚灵种亘古至今从未发过芽,便是埋在地里百八十年再挖出来,也依旧是个种子的模样。
再后来,便是在他庙里发芽了,却也没有半点灵识灵智,于是司澜便也就放任了去。
倘若这枚灵种孕育生长出来的,是一棵桂花树,又或是什么旁的树也没什么,可偏偏,这是一株斜叶榕。
斜叶榕,又被称为绞杀榕,吞噬宿主,绞杀万物,独木成林,而后,独霸一方。
这是斜叶榕的本能天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