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泠风与段渊冰随同谢员外重新来到花厅。
此间因小厮侍女大多被打发去侍奉二位昏迷的夫人,花厅外只留着两个高大魁梧的护院守着门口。
谢员外还处于惊吓中,走进来时神情茫然,脸色苍白,竟都未曾传唤人来奉茶点碳取暖。
厅内充斥一股凉气,谢员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才醒过神来。
他看着不知何时便静坐下来的江泠风与段渊冰二人,忙撩袍站起来,难为情道:“对不住二位,并非招待不周,我这便着人上茶……”
他断断续续地说了半天,正想传唤门外护院之时,被段渊冰扬声打断:“无需多言,谢员外还是先说说怎么回事吧。”
江泠风轻轻拨弄茶杯,满室只余杯盏碰撞之声。
谢员外闻言,眼中散去迷茫,他才缓缓地放下手,颤着嘴唇逸出几声气音,眼中闪现后怕与懊恼。
他颓唐坐下来,一瞬失去了白日所见的神气。
“事情要从一个月前说起……”
谢员外幽幽道。
江泠风从他口中拼凑出了一个善心却累人死去之事。
几月前,嗜好游山玩水的谢员外因屡感身体不适,经人相劝后,协同二位夫人及心腹仆从来到李镇定居,旨在休养身体。
因他过去曾施恩于李镇,令李镇改头换面成就今日蒸蒸日上之貌,镇里上下都感恩他的慷慨,知晓谢员外会久留此地,有些人便闻讯而来,请求他的帮忙。
谢员外一家皆来者不拒,一视同仁,而且为了那些人日后生计,谢宅也会好心收留一些人当作小厮侍女。
说到此处,他突然笑了起来,神色分明放松了许多:“我家翠儿也曾流离失所,后来一次被夫人收留后,再后来便……”他止住话头,欲言又止的眼里闪烁着甜蜜情意。
段渊冰并不捧场,只追着继续问:“这和今日之事有何关系?”
谢员外敛回思绪,似乎一下子又沉浸在今晚诡异之事中,低头饮了一口桌上的凉茶,压下心慌之后,似乎在回忆过去往事:“就在一个月前,我们外出踏青时,遇见一个流民和他的女儿,见他们衣不蔽体,似乎还抱恙在乞讨……”他苦笑摇头:“我家夫人便心软收留了他们。”
他语气悲戚:“岂料,竟会引来祸端!”
据谢员外所说,那位流民久病在身,将养不到三日很快便撒手西去,只留下女儿一人。见那位孤女正值妙龄却又丧父,看着着实可怜,谢大夫人便收留她作随侍婢女来教养。
那名孤女虽流浪许久,但聪明伶俐,办事也牢靠,起初很快深得谢员外及大夫人喜爱,只是后来大夫人因水土不服,久病在床,大夫人便打发她去服侍谢员外。
谁料,这便出了事。
谢员外脸色难堪:“我也不清楚那名孤女从何打听来我与翠儿的往事,她……”似乎说不出重话,他摇了摇头:“后来我便打发她去莳弄宅中所有花草,打算让她清醒清醒,只是没想到……”
他两眼望着门,似乎透过门望向了花厅外的某一处:“就在数日前,有人在水井打水时,发现了她的尸体……”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我便把她与她父亲葬在一块,可是怪事便发生了!”
谢员外睁开眼睛,眼中惊魂未定:“先是有人夜里起身方便时见到肖似她的背影的人正在莳弄花草,又有人说在只有一人的地方平白无故地听见有人唉声哭泣,我也是直到今日才知道,我家夫人竟也遭遇她的折磨……”
江泠风默然听着,想起谢大夫人之前所语,正待说话,便听见段渊冰出声打断了谢员外对那名孤女的控诉:“但大夫人说过,死状是与那两名护院一样?”她抬眸,清凌的目光直直地看向谢员外:“难道不是?”
谢员外两眼通红,听到此处才缓下呼吸,接着道:“打捞上来不过片刻,也不知道为何,那具女尸便七窍流血,吓坏了不少人。”他喘了口气:“我着人埋了之后,嘱咐他们不要声张,毕竟只是一介孤女,”他叹口气:“我也不想让她就此背上不贞洁的名声。”
江泠风若有所思地望向厅外,问道:“那口水井便在厅外么?”
谢员外轻轻颔首。
段渊冰眼中犹疑:“她平白无故又怎么会失足落井?她是否得罪过什么人,或者被什么人记恨了?”
江泠风听出他意有所指,只是谢员外仍旧迷茫地摇头,似乎一无所知:“我不敢保证,但理当不是宅内人所为。”
段渊冰:“你为何这么肯定?”
谢员外:“那日是上巳节,夫人气色也转好,我想着也是好兆头,便主张让所有人都跟着去了踏青。”
江泠风闻言,轻声道:“谢员外当真是宅心仁厚。”
谢员外浅笑摆手:“这也只是为我家夫人积德,唉,谁料一回来便……”他笑容稍褪:“那名孤女先前便推说身体不适就没去,府中只剩她一人。我们回来之后没见到她,只以为她在房中休养,谁能料到她竟死了。”
“这便是事情始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