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怀玉喝着饮料看他:“不一定喔。”
轻盈的尾音像突然抬起的舞步,落下时恰巧踩在一枚可爱的音符上。
“很多人看见我进了你的包厢,希望他们别忙着玷污我的名声。”
菠萝汁酸酸甜甜,味道很自然,濮怀玉很喜欢喝,一口气干完了,擦擦嘴说,“张姐肯定不会这么想。她估计觉得我很有本事,不仅有女朋友,还有男朋友。”
隗祯将杯子在掌心转了又转,半晌道:“没玷污你的名声,我的名声算是毁了。”
“不会毁。”有这张脸,这个身材,这么丰厚的财富,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毕竟,老天爷会考验女一的坚强,女二的道德,但不会苛待男一男二,甚至是差点犯罪的男性配角。
隗祯难得不知道从何说起,奇妙的感觉令他词穷。于是某种程度上,突然响起的铃声救了他。
濮怀玉翻开手机,有些庆幸濮曼吟打来的是语音通话,要是视频,她得慌不择路跑出包厢。
一接通,濮曼吟的声音难掩激动:“小玉,你应该刚下班吧?”
濮怀玉面不改色撒谎:“对,刚交过班,准备跟同事去吃肠粉。”
她根本不是濮曼吟以为的好小孩,坏心眼得很。
隗祯垂下眼眸。
……而他倒也算不上好人。
濮曼吟很兴奋:“放开肚子吃,不用给我打包。我今晚在外面吃饭,有人请客,就不回家吃了。”
濮怀玉把耳朵贴在手机屏幕上,甚至能听到她因为心情澎湃踱来踱去的脚步声。
“你找到工作了?”
她回答:“我今天新签了一家模特公司。不是做模特,是培养经纪人,先从经纪人助理做起。”
“合同仔细看了吗?会不会是仙人跳?”濮怀玉不断追问,“姐姐,樊雁舟不是让你被整个行业拉黑了吗?怎么又有活了?”
一提起樊雁舟,濮曼吟冷静下来:“小玉,是正规公司,我可以把相关证明发给你看。”她的话语里流淌着温情,“别害怕,我肯定不会把自己坑进传销组织。”
系统跟着附和:“你见过哪个女主会进传销公司吗?放心放心,不是骗子。”
“姐姐,我相信你。”濮怀玉趴在桌面,全身松懈下来,疲劳感终于席卷全身。
这通电话让她忽然变成了个懒惰的、不求上进的人。
她轻声:“晚上注意安全。”
“嗯,你也要跟同事吃的饱一点,就当是为我开心。”濮曼吟看一眼时间,“等我这边的工作稳定下来,就不用你辛苦了。”
“嘟”的一声,通话结束。
放下手机,濮怀玉彻底栽倒在交叠的双臂上,侧着头,手指一点一点把空杯拨向边缘。
隗祯肯定有自己的事,他们本不是能约饭的关系,濮怀玉也不打算跟他一起吃这顿“庆功宴”。
“看来已经解决了。”隗祯说。
濮怀玉耷拉着眼皮:“你是想说,我得感谢樊雁舟高抬贵手,留了条活路吗?”
男人起身,整理衣领:“濮同学,我可没有这么说。”
他没有立刻离开,因而看着女孩慢吞吞支起上身的全过程——还说什么“喜欢狗”,现在懒洋洋的,跟只软骨头的猫似的。
“你要走吗?”
隗祯一怔,嘴跑在前头:“怎么,你想留我?”
濮怀玉翻开一张满是疑惑的脸:“我为什么要留你?合郡的营业额跟我没有一点关系,你接下来的安排也是。”
她只是问一句,确定自己还能瘫在这里休息多长时间。
晚上吃什么?张姐还在吗?濮怀玉实在太累了,连稍微挪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身心俱疲。
系统没有忍住,说道:“宿主,你有点太当真了。虽然主系统没有要求完全按照原书剧情走,可以有所出入,但大致走向不变。你又不是不知道剧情,不用那么担心的。”
“我没有办法不当真,没有办法不担心。”
那种什么都尽在掌握、什么都不必忧心的真空状态,濮怀玉无法抵达,也不可能抵达。
“我确实有别的事。”
他看着再次趴下的女孩,“你的同事应该已经交过班了。接下来的这班服务员,里面没有你的同事吧?”
“没有。”濮怀玉看见他坐了下来。
两个人又都回到原点。
因为太暖和,濮怀玉把服务员制服外套扯下来放到一边。干净的内侧原本贴着毛衣,现在因为汗意无需捂在身上。
“那就随便吃点。”他拿下原先放在抽屉里的菜单,随手一翻,“我会付到晚上九点钟,希望你能自觉一点,在九点以前回家。”
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吃什么?隗祯不重口欲,翻看着菜单,原本想随意指几道菜,却始终没看到满意的。
不,什么年轻人,他好像也没有很苍老。
濮怀玉面上蔫蔫的,嘴里一如既往很有劲地及时反驳:“那我得庆幸没加你的微信,因为我只跟姐姐和朋友发报平安短信。……你要吃这几道吗?”
隗祯本就是从繁忙的时间表抽出一点空隙,现在他得回到密密麻麻的时间-地点-事件中去了。
“我等会儿还有事,这是你一个人的晚餐。”
再次站起的时候,隗祯走到濮怀玉身边,手轻轻搭在她未曾靠上的半边椅背,好像是为了赌气,一点一点细数:“母亲跟我推过你的微信,但我没必要加你。至于跟你共进晚餐,谁稀罕。”
系统:“……倒也不用记得这么清楚。”
反而显得你没那么有骨气了!
就算是它,也能听出隗祯话语里的些许孩子气。
濮怀玉则微微抬起头:“隗祯,你好像真的有点喝醉了。”
依旧这么没大没小。隗祯嗤笑:“你醉了我都不会醉。”
在门前稍作停留,男人转过头,盛气凌人的面孔骤然变的平和,没有丝毫醉色,冷静到好像沾上了雪。
“——安心享受一个人的休息时间吧,小濮同学。”
而他也需要独自消化那一点本无意向的罪恶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