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隗祯恨不得他们两个老死不相往来,等梁淑荷忘记濮怀玉再跟这个人小鬼大的死丫头老死不相往来。
她说的确实很有道理,完全料到了樊雁舟那副死相。他真是搞不懂,樊雁舟在跟濮曼吟交往前又不是一张什么都没经历过的白纸,从来没说过非谁不可的话,怎么就念念不忘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濮曼吟。
要是濮怀玉跟周家少爷闹到警察局被樊雁舟知道,他很有可能把这当作投名状;被濮曼吟知道,她的追问会让隗祯焦头烂额,更不用说她还有个护家犬似的妹妹。
综合考虑,还真是不告诉比较好。但隗祯不想轻易遂了濮怀玉的愿,轻轻松松答应下来只会增添屈辱感。
“你说的确实有点道理。”他说,“但是,凭什么?”
嘴长在他身上,主动权掌握在他手中。隗祯饶有兴致,一副被说动一点、但还不够的模样,他在谈判桌上最擅长表现出“兴趣”而非“必须”,再矜贵地把主动权让渡——向他说明优势的权力。
利益交换的时候是技巧,放在平时就是上位者的劣根性和臭脾气。
而濮怀玉只是坐在座位上,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比起往常的冷感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娴静。
“这不是威胁。”女孩轻轻道,“这是请求。你可以不遵守。”
隗祯脸上饶有兴致的笑容消失了。
系统看不懂她的操作:“你应该警告他。”
“他妈妈在我手上。不急这一时。”虽然这么说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但事实如此,濮怀玉不擅长粉饰现实,“隗祯要是跟姐姐告状,我就完蛋了,我们要可持续生长。”
濮曼吟要是知道了,可能会一边哭一边给她办走读,然后连夜联系所有可以联系的人,其中当然包括樊雁舟,就为了给濮怀玉讨个公道。
更何况,隗祯确实帮她解决了个大麻烦,如果周星真的被处理了,就是惠及濮曼吟的好事,他将在濮怀玉心中荣获新称号:非常讨厌的大好人。
但他现在凝固了。
濮怀玉纳闷,甚至挪动椅子,伸手在他面前挥一挥。
“你坐这么近干什么?!”
濮怀玉缩了一下脖子。“你吼我干什么,我以为你突然死了。”她很诚实,又带着椅子挪回原位,“这么嫌弃,我身上又没有细菌。”
隗祯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回事,知晓自己反应确实过激,沉默几秒:“抱歉。刚才失态了。”
“看来我身上真的有细菌。”濮怀玉对着眼前的碎发猛吹一口气,没吹到旁边,反而直直地竖在眼睛上,只能用手,“刚刚那么长时间够你想明白了吧,‘隗先生’?”
正式的称呼,微妙的腔调,再一次刺激出怪异的情绪。
“你是在向我示弱吗?”隗祯扯出一点只有自己觉得很不自然的笑。
濮怀玉一脸理所当然:“男儿膝下有黄金,我又不是男儿。”
她想了想,面无表情,“呜呜呜,别告诉姐姐,行吗?”
“好,不告诉,你满意了?”隗祯摸了摸额头,觉得头疼。
濮怀玉起身:“很满意。我去趟洗手间,你自便。”她指向桌上的主食,“友情提醒,冷了可不好吃。”
出了包厢,老板热情地迎上,知道濮怀玉的需求将她带到盥洗室门口。
濮怀玉在门口看两眼,点点头:“很豪华,感觉大小快要赶上我家了。”
老板连忙摆手:“哪里哪里,小姐应该说的是家里的洗手间吧?”
眼前的女孩谈吐自然,身形,不凡跟整个B市举足轻重的大人物站在一起气势也丝毫不落下风,还能让那位隗先生情绪波动如此大,老板猜想是哪个有头有脸的人家先前在国外留学的大小姐。
然而,“大小姐”真心实意认为这家餐厅配备的洗手间宽敞到过分,正在镜子面前摆弄头发,为丢失义姐买给自己的发卡——绝对不超过五块钱——闷闷不乐。
终于,濮怀玉拿手沾了点水,将那一绺总是很烦人的头发干脆地捋上去,将光洁的前额全部露出,乍一看像抹了发胶。
“还不错吧?”
系统看着濮怀玉摆弄头发,又苦又涩的感觉让它摸不着头脑——它明明只是个机器,还是婴儿期的机器。它说:“很好,像抹了发胶,你简直是天才。”
濮怀玉笑了一声:“这就叫天才吗?那如果现在下雨,我钻到雨幕里,是不是天才中的天才?”
雨水倾盆而下,富人住进一应俱全的豪宅别墅,她跟姐姐挤一把破伞,为谁负责撑一边争执一边笑,挨着彼此取暖——这就是濮怀玉所认为的幸福。
“我还是想要那个发卡。很便宜的、姐姐买给我的那种。”
她跟系统碎碎念,洗完手推开包厢的门。隗祯没问起她的新发型,濮怀玉也不准备说,默默吃饭,然后在饱腹感中自己跟自己干杯。
吃完,隗祯擦拭过嘴唇:“走吧。”
濮怀玉再一次钻进那辆宾利。她本就跟男人相看两厌,一人占据一边,泾渭分明,就像初中时代在书桌中央划出三八线。
“掉头,去万格。”
万格广场是B市最大的高端商场,濮曼吟就在那里工作。
“你以为我要食言吗?”
对上濮怀玉的眼神,隗祯也有些不愉——难道他就这么不值得相信,前脚答应下来、后脚就能违约?未免太看轻他。
“淋了雨的鸡窝头不还是鸡窝头?”由于不快,男人话里话外再度刺挠起来,“反正我接下来没有行程,一个发卡而已,顺便的事。”
濮怀玉盯着他,像是要透过表面直穿男人的内心:“我连律师费都支付不起。”
“孙律师的律师费也不是随便拉个人都能承担得起的,就没指望你还。”隗祯嗤笑。
到了这个地步,濮怀玉不能不明白。
“噢。”她一副“懂了”的样子,点点头,“你要送我礼物。”
“我看不惯你那个发型而已。”
女孩微微弯起唇角:“谢谢你的礼物。”
隗祯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