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谢惊枝回过神来时,谢尧已经松开了她,手中还握着将将揭下的面纱,站在一臂的距离外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方才那声“妉妉”仿佛只是她的错觉一般。
不自觉握紧垂在身侧的双手,谢惊枝面不改色,心却一下提到嗓子眼。谢尧却只是淡笑着瞥了她一眼,转而将视线落向在谢惊枝问出阳郴之战后便面色煞白的何观身上。
“此地不宜久留,有什么想问的便快问吧。”说完这句话,谢尧便转身离去,好似是对谢惊枝接下来的问话没多大兴趣。
清楚这是谢尧的提醒,谢惊枝思绪飞转,徐越则的消失本就意味着鞫狱有问题,确实不能再耽误了。
暂且将心中的震动掩下,等到再看不见谢尧的身影,谢惊枝也不再跟何观绕圈子,回忆着她通过密道中的白骨所见到的李钱死前的场景,飞快开口:“十九年前的阳郴之战,你为什么要杀李钱,是因为他看见了什么?”
“你、你是如何知晓的?”何观瞪大双眸,惊愕地望向谢惊枝。
“回答我的问题。”谢惊枝的神色冷了下来。
耐着性子等了片刻,何观整个人却依然没从慌乱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只是不停喃喃着“不能说”三个字。谢惊枝皱了皱眉,她原本也没期待能从何观口中撬出这个秘密,只是未料到何观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咬了咬牙,谢惊枝也不再过多纠结,直接询问第二个问题:“你是跟何人学会易容的?”
为了防止何观再犹豫不决,谢惊枝索性直接多威胁了一句:“你在我这里只有这两个问题的价值,如果想让我履行安置李家人的承诺,这第二个问题你最好能有答案。”
闻言何观渐渐冷静下来,沉默了半刻,终究是开口道:“一位叫芜澈的南疆术师。”
得到答案,谢惊枝未多做停留,抬步朝牢狱外走去。
“他近日会来上京。”
身后何观的声音再度传来,谢惊枝脚步微顿,只听见他低哑的轻语。
“让他们别再等李钱了……拜托了。”
……
谢惊枝方出鞫狱,便见到等在外间的谢尧。
月色如水,落下的银辉在他身上晕染开来。谢尧眸色极淡,往日温和的伪装褪去,倒是别有一番清冷的意味。
深吸了一口气,谢惊枝缓缓出声道:“三皇兄。”
其实那日在密道中她被银针划到脸颊过后,她便早有猜测。之后着女装去见谢尧,更是拿他早已知晓自己真面的一番话来试探,只是一时不妨,竟不想谢尧会直直在方才那种境况下拆穿她。
在离谢尧还有些距离的地方,谢惊枝便停住脚步,直直和那双幽沉的眼眸对上,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紧紧握着袖中的匕首,谢惊枝感受到手心的濡湿,却没有避开谢尧的视线。
“有什么东西要回辨言堂拿的吗?”
未料想到谢尧连被愚弄了的怒意都不曾流露出来,谢惊枝乍听见这般平静的询问,一时没反应过来。
“现在出发,正巧能赶上开宫门。”谢尧淡淡道。
原本已经做好谢尧会动手的最坏打算,现下却未感觉到一丝一毫的杀意,谢惊枝眸光微动,略略思索半刻,暂且将心头的诧异敛下,轻声道:“直接回宫便好,有劳皇兄送我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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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户部侍郎徐越则在大理寺鞫狱内自尽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上京,据说在他死前在狱内的墙上留下血书,对自己弑师伪造遗书的罪行供认不讳。
大理寺将何观移交给刑部收押,很快便结了案。一桩闹得沸沸扬扬的案子这般潦草收场,也不过换得茶余饭后谈资时的一句唏嘘。
桌案上搁着的书册半天没翻过去一页,谢惊枝百无聊赖地听着不远处世家子弟的议论,微微有些晃神。
徐越则一死,无疑让各方都松了口气。只是这口气松得也未免太蹊跷了些。
几个时辰前她在鞫狱中发现徐越则失踪,几个时辰后徐越则却已经死在了鞫狱,如何想也知道这其中有问题。
回想起夜里谢尧出现在牢狱中的场景,谢惊枝几乎可以确定,徐越则一事定然有谢尧的手笔,一时间只觉得头更痛了。
“小五?”
身旁的呼唤将谢惊枝从思绪中拉出来,她微微侧目,对上谢忱担忧的视线。
“二皇兄?”谢惊枝眨了眨眼,“你今日怎么来了?”
谢尧是陈儒言一案的案督办,身上带着自由进出宫的令牌,谢惊枝跟着他进宫后回清漪殿稍稍梳洗打扮了一番,便匆匆来了文华殿。
虽然谢惊枝对外称抱恙暂且瞒住了偷溜出宫的事,但宫中年龄相仿的皇子公主皆会一同在文华殿习课,再加上有众多世家子弟伴读,自己太多日不出现难免会引人怀疑。所以即使一夜未歇,谢惊枝也强撑着疲惫按时赶来了文华殿。
未料到会撞见谢忱,谢惊枝满脸惊讶。谢为准过了弱冠,早已不用在文华殿习课,而谢忱近年来渐涉政事,也很少再来了。
“前几日见你来找皇兄还没什么异样,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想逃课才称病。”谢忱疑惑道,“这是真病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