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我多心,但总觉得身后传来的及川牌怨念已经实体化地缠绕在我背上。
但是要我说的话,站在牛岛的对面并不令我恐惧,他只是一个攻手罢了,而排球是六个人的运动。
白鸟泽再次轮转后,那个诡异红发的副攻手天童觉被替换上了前排。
我不自觉地绷紧了后背的肌肉。
这并不好笑,毕竟我一点儿也不想自己的扣球被拦回。
"小心他的预判。"及川在后排低声提醒,声音里带着罕见的紧绷。
但或许我们不该判断得太早——
天童上场后第一个球,就和二传手濑见英太打出了令人窒息的配合。
在我们的拦网队员被晃得措手不及之时,他已经从容不迫地跃起,完成了一记干净利落的"一个人的时间差"。
观众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白鸟泽的应援团齐声高喊着天童的名字。天童落地时冲我挑衅地眨了眨眼。
"别被他带节奏,"及川小跑过来,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那家伙就喜欢玩心理战。"
我点点头,却忍不住盯着天童看。他正蹦蹦跳跳地和队友击掌,红发在聚光灯下像一团燃烧的火焰,与牛岛沉稳的身影形成鲜明对比。
我深吸一口气——
集中!下一球拿回来。
我的队友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及川在网前与天童觉四目相对,红发拦网手歪着头,露出那种令人火大的玩味笑容。但及川只是挑了挑眉,在最后一刻突然背过身去——一个干脆利落的背传。
从我站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整个进攻优美的弧线。葛冈学长全力跃起的身影在顶光下舒展开来,及川的托球柔和却又灵敏,刚好送到他手臂伸展到极限的最高点——
"砰!"
超手扣球,直接越过天童的指尖,重重砸在白鸟泽的后场界内。
"好球!"我听见自己喊出声来。
葛冈学长落地时狠狠挥了下拳头,及川则转过身,对着天童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那个总是游刃有余的拦网手此刻终于收起了戏谑的表情,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观众席上爆发出青城支持者的欢呼,声音虽然不及白鸟泽应援团的声势浩大,却格外振奋人心。我小跑过去与及川击掌,能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力度里带着不服输的倔强。
“再来一球!”
排球就是这样一个回合制的游戏,每一个攻防转换都可能成为比赛的转折点。那些看似微小的气势消长,往往就在几个关键回合中悄然发生。
我们队伍像精密的齿轮般咬合运转,借着及川开球建立的领先优势稳扎稳打。队长西胜学长发球轮结束时,记分牌上的数字依然倔强地显示着我们领先白鸟泽2分——这薄如蝉翼的优势,却需要全队拼尽全力来守护。
"绝对不能让他们追上!"
及川的发球轮简直像一场精准的屠杀——三次发球,三次直接得分,压底线的跳发,竟然成功的香蕉球,都让白鸟泽的接球手疲于奔命。
但轮到牛岛的发球轮时,局势立刻逆转。那记记势大力沉的跳发像炮弹一样砸向我们场地,我们连丢两分才勉强夺回发球权。然而还没等我们喘过气来,白鸟泽又连续追回两分,比分差距再次缩小。
我能感觉到场上的空气变得粘稠起来,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焦躁。观众席上的声浪此起彼伏,像潮水般推动着比赛的节奏。及川双手做喇叭状,声音穿透嘈杂:"稳住哟~一球一球来!"
天童的发球如预期般飘忽不定——意料之中的暧昧球。
花卷在后排接起,球却刚好遇上从后排5号位插上的及川,这个位置尴尬极了——从后排冲刺到前网2、3号位之间的最远距离,连调整步伐的时间都所剩无几。
而球迎着他飞上,他却又不得不处理这个不上不下的传球。
“啪!”
球轻巧地越过网带,在白鸟泽空旷的前场轻轻弹了一下,然后无力地滚落在地。
及川空网得分,他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前,已经完成了一记干净利落的二次进攻。
整个场馆瞬间炸开锅。
后排插上的二传怎么会有二次球哦~
恍惚间,我仿佛又已经听见及川那带着促狭笑意的回答,他一定会竖起食指,像给小学生讲课般娓娓道来:
“对方二传在后排也要提防二次哟~”
“因为我自己就是这样吊的~”
“只要击球点不高于网就完全合规啦~“
”虽然我觉得整个宫城县也找不到第二个和及川大人这样机智的二传啦~”
而就这种时候,幼驯染的直觉总让我后知后觉地感知到及川的用意。
这个危险的二次球绝不只是为了得分。我望着及川转身时飞扬的发梢——这分明是一箭双雕的谋略。
既是对白鸟泽的警告,提醒他们无论何时都不能放松对他的警惕;又是给队友的强心剂,在第一局即将结束的紧张时刻,这样一个带着明显戏谑意味的得分,就像在紧绷的弦上轻轻一拨,让全队都不由自主地会心一笑。
果然,转头就看到花卷捂着嘴偷笑,连一向严肃的队长西胜学长都忍不住摇头。看着队友们忍俊不禁的表情,及川最后转向我,给我比了一个胜利的耶的手势。
不能让他太得意,我上前拍了拍他的后背。
“好球,及川。”
终于到达赛点时,空气仿佛凝固了,记分牌翻到24-23,这是我们第一个局点,却也是最危险的时刻——白鸟泽的发球轮。
白鸟泽的发球直插花卷与及川之间的防守真空带。
我瞳孔骤缩,只见及川突然箭步上前,抢在花卷之前将球垫起——这个反常的举动让我的神经瞬间绷紧。太熟悉了,我的直觉又在给我打预防针:每当及川做出这种非常规的举动,自行选择打乱节奏,就意味着他要开始搞他的战术。
花卷的反应堪称完美。他几乎是本能地接过了二传的重任,毫不犹豫地将球传给搞怪源头——球飞向已经腾空的及川。
“补位!”我大喊,呼唤着提醒和我一起的队长和自由人。
果然,及川的扣球狠狠砸在牛岛的指尖,变线的球如炮弹般射向我们后排。我早已屈膝准备,却在余光中捕捉到及川和花卷如影子般快速换位的画面。
为防冲撞,也为了替那两人遮掩耳目,我选择将球传给前排另一侧4号位的葛冈学长。只见他作势要托球,却在最后一刻手腕一翻——
假传真吊!
“二次!二次!”天童觉的提醒瞬间惊醒前排其他的拦网人员,在最后一刻将球打了回来。
我又一次补位完成一传,这一次,当我看清我前方传球的对象换成及川的时候,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迅速后撤两步,拉开助跑距离。与此同时,葛冈学长落地后立即横移,先前是他为我挡住白鸟泽的视线,如今是为我清出进攻通道——
"砰!"
这记扣杀结结实实地钉在了白鸟泽的地板上。裁判的哨声划破长空,宣告着这轮长达五个回合的攻防终于落下帷幕。
"天啊!"解说员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刚刚这一球,青叶城西行云流水的换位让人根本分不清谁在打什么位置!丝滑得真是把人吓一大跳!”
“最开始是花卷传及川、然后葛冈假传真吊、最后又回到及川传岩泉的经典配合!”
“真是默契十足,宛如心有灵犀呀!”
我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耳边还回荡着刚才那记扣杀的余音,和解说一样,我也还没有脱离刚刚一球的影响。
及川跑过来撞我的肩膀,他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透,眼睛里却跳动着比灯光更亮的光。
场边的记分牌无声地翻动着,25-23的字样在灯光下格外醒目。
第一局——
属于青叶城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