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昏黄的路灯,女孩在自家楼下停住脚步,迈进楼道的前一秒,她下意识往楼上看。
原本早该熄灭的灯,此时还在亮着。
彭淑睡眠很浅,经常整夜的翻来覆去,躺到凌晨都不一定能睡着。
长此以往,彭淑有了吃安眠药的习惯,每次吃完晚饭,都会含上两片安眠药入睡。
现在没睡的话,很有可能是在等她。
余柚音垂下眼睑,眼下投下两片暗影,她停住脚步,没有再向前。
楼道里穿过过堂风,十分阴凉刺骨,月光投下的树影倒射,在大理石板上投下星星点点。
“喵呜~”
一声猫叫声在此刻响起,楼道中的声控灯随之亮起,余柚音思绪回笼,把目光从楼上收回。
“妈,我回来了。”
余柚音把钥匙放在门后的挂钩上,目光巡视一圈,却没看到彭淑的身影。
“妈?”余柚音又喊了一声。
客厅没人,厨房也是空荡荡,里屋也找了,人也不在里面。
那会是在哪?
余柚音打开客厅的大灯,转头被阳台上的身影吓了一跳,她呼吸停了一瞬,等到看清是什么才松了一口气。
“妈,你怎么在这里睡了?”
彭淑坐着躺椅上,上半身依靠着枕头,连鞋都没脱就睡着了。
突然出现的灯光,让她不适的颤动着眼睑,随即睁开了眼睛。
见余柚音站在门口,彭淑起身向她走去,亲亲热热地拉着了她:“柚音回来啦,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叫我?”
“刚回来的。”感受着手上的温度,余柚音缓缓开口:“刚刚我叫了没人应。”
许久没睡这么长时间,彭淑一觉醒来很是有精神头。
她也不知道怎的,晚饭过后就特别困,原本想躺一会等余柚音放学,谁知道睡到这么晚才醒。
彭淑看了眼墙上挂的钟表,发现都快十点,她神情有些激动,“妈好久没睡这么好了,看来是上天垂怜我,不仅助我完成心愿,还让我临死之前睡个好觉。”
余柚音眼神有一瞬间的凝固,她不动声色地抽出手,双拳垂在身侧紧了又松。
看着彭淑的笑脸,余柚音还是没能说出什么刺激她的话。
余柚音嘴唇微动,语气很淡:“客厅的灯没关,妈你记得下次把灯关上。”
看向余柚音的眼睛,彭淑怔愣两秒,显得有些无措:“好……妈知道了。”
目光投向彭淑单薄的睡衣,余柚音语气和缓了些:“下次睡觉回屋再睡吧,不然容易着凉。”
“好好好,还是女儿知道心疼妈,妈记住了。”彭淑连声答应。
一天的时间过去,加上时不时想起家里的事,余柚音感觉心力交瘁,特别是面对彭淑想问又不敢问的眼神。
于是,她率先开口:“妈,那我先回房间里了,你也回屋吧,早点睡。”
“那个……好吧,那妈回屋睡,你也早点睡,明天还要上学呢。”
“嗯好。”
余柚音点头,看着彭淑进房间后,到客厅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温润的水划过喉咙,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咕噜噜——咕噜咕噜——
方正的鱼缸中鱼氧正在运作,大小各异的橘黄色美国红雀,正懒怠的轻微摆动尾部,背上有着荧蓝色的半点与珊瑚内景相辅相成。
段盛学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闪动的屏幕上播放着最近的新闻。
听到门锁响动,段盛学向后瞥了一眼,不出意料见到了最看不上的小儿子。
“你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得几天不见你人呢,都去哪鬼混了?”
这质问的语气,这么多年也没变过。
段望眸光暗了暗,道出了真相:“你很关心我吗?要是关心我的话,怎么会不知道我去了哪。”
段盛学腾地一下坐起,被段望这话气得不轻。
他指着段望,语气恨铁不成钢:“我问一句,你回十句,还敢给我甩脸子,谁教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
你是没教,你都难得跟我说一句话。
段望换鞋的动作停住,在余光中看了段盛学一眼:“反正没给你闯祸就是了。”
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
“那就好,好不容易给你转了学,要是再闯祸也别找我,我嫌丢人。”
电视被关停,段盛学把遥控器甩到茶几上,发出清脆的一声。
“妈还在疗养院吗?”
在房间关上的前一秒,段望忽地开口问。
比起哥哥段川,段望才是长得最像段盛学的,但是这却并不能改变现实。
段盛学并不喜欢这个儿子,准确的说是不喜欢他的全部,虽然妻子拼尽全力才生下他,但却跟大儿子段川差远了。
段盛学发间微有银发,下垂的眼角旁皱纹浮现,但却并不影响他的气质,有种英雄迟暮的即视感。
“被你外婆接回去住两天,你别去烦她,她看见你就上不来气。”
这句话结束,“嘭”的一声门被关上。
客厅到卧室有一处拐角,绿植挡住了段望的视线,他没看清段盛学的表情,但听语气也知道他有多不耐。
经过段盛学房间时,看着被关上的门,段望闭上眼微不几乎叹了声气。
桌上的时钟指向一点,原本堆放的漫画书和小说,此刻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这题余柚音好像讲过,怎么做来着?”
段望咬着笔杆,在上面留下浅浅的齿痕,面前的试卷,看得他眉头紧皱。
(高二第一学期,数学试题)
余柚音想要看段望的短板在哪,就让他把试卷先带回来做。
洗漱完躺在床上,段望刚想倒头睡觉,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翻身又坐起来,以此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