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熙有些无语。
她当即手腕一停,朝那人落地方向伸出双手,半蹲着接住了他。
李熙叹了口气:“许舒宁,身体不好就不要出来找死。”
许舒宁两条腿都软了,他脸色惨白地看向李熙,可李熙眼中却没有一丝意外:“你早就知道是我?”
李熙点了点头。
“凭什么?”许舒宁不可置信。
李熙的目光便看向自己接住许舒宁的手,她宽大的衣袖正巧落到臂弯处,露出她枯瘦如柴的手臂。
李熙缓缓将他放下,说道:“像我们这样的人,瘦成这样不可能这么白的。你的手又那样白皙柔软,没有老茧,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而且许舒宁,你的手那样冰,一摸就知道是个血液不流通的病患。以上三点可以说明,你只能是许舒宁。”
许舒宁的脸一阵青一阵红:“这么说,你看我演了这么久?”
李熙点了点头。
他不仅被小丫头发现还给人抱起来了?
许舒宁脸一下子腾地红了。
丢人,真是丢人!
“许舒宁,晚上少出门,你这样容易被拐走。”李熙偏头叮嘱了一句。
许舒宁一听,不甘心地嘀咕道:“我原本不出的,但是你一个小姑娘在外面我怎么放心。”
李熙闻言,眼中越发疑惑:“你是为了我?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叫住我,偏要吓我?”
许舒宁叹了口气:“我好不容易找到你,原本想叫你的。可是又想起你一出门就是一天,晚上才回家,这么危险。于是我就想吓吓你,让你以后提高警惕,尽量晚上不要在外面。哪知道你花样那么多,力气还那么大!李熙,你是不是天生神力啊,还是说,你学过武?”
李熙一怔,她着实没想到许舒宁竟然是这个理由。
她心里五味杂陈。
她抿了抿唇,回避了许舒宁的眼神,边走边道:“那是你不好好吃饭,太轻了。”
说着她就率先迈动步子,往家方向走去。
许舒宁拍了拍身上的灰,见李熙动了脚步,他忙跟上去,不承认道:“那是你手劲太大!你出去看看,外面哪个八岁的孩子能扛起一个这么高的壮汉!”
李熙瞥了眼许舒宁,“壮汉?就你?”
“我怎么了?”许舒宁不服气道。
李熙收回目光,嗤笑一声:“你还没我出生时候压住我襁褓布的那块石头重。”
许舒宁的脚步被李熙那一句云淡风轻的话打断了。
他愣在原地,脚步一下子变得很沉重,可他眼中的李熙仍在走远。
李熙的话如同惊涛骇浪猛染冲击着他的内心,让他心里发颤。
“你、你在和我开玩笑吧?”
他脸色惨白,眼神直勾勾看着李熙消瘦的背影。
“什么玩笑?”李熙停住了脚步,但没有回头。
“你被……”
月光下,她独自站在冷风之中,没有转身没有抬头。
许舒宁望着她小小的身影,竟说不出那句话。
他都说不出的话李熙自己却能云淡风轻的说出来。
李熙回头看着他:“许舒宁,对不起,有件事我骗了你。”
许舒宁双手手心一紧,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李熙偏头,看着许舒宁身后远方的月亮,目光很平静:“其实我知道我的溪是哪个溪。我在溪边出生,一出生便被连着襁褓布扔在了溪水里,我娘为了不让我爬上来,还刻意压了块石头在……”
许舒宁卷密的睫毛直颤,他近乎咬牙切齿:“别说了!”
李熙便听话的住口。
对许舒宁而言,最后悔的是自己没有答应娘亲为他束发。因为他深刻知晓,他爹娘爱他,而他也爱他们,所以他后悔的是没有将爱表达出来。
但李熙不是。
许舒宁望着李熙,她脸色清清冷冷,表情淡淡的,眼睛勾勒出了然。
他知道她活得很困难,但是却不知道,她连出生都是不被认可的,她的存在从一开始就被人否定。
而她什么都知道。
许舒宁的心如针扎一般密密麻麻地疼起来。
若换了他,他早就没有活着的信念了。
但是李熙却和他不一样。
他忍不住问:“李熙,你活到现在靠的是什么呢?”
李熙曾告诉刘康,她活到现在靠的是梦想,但其实更准确的是——
“未知的未来。”
许舒宁浑身一颤。
“许舒宁,所有人都要我死,但我想看见未来是什么样子。是长出鲜花的草地,还是被火烧尽的荒芜?”
李熙的眼神平静如大海,也广阔如大海。
许舒宁被她眼中的风景吸引住了。
李熙解下腰间的东西,朝许舒宁一扔。
许舒宁伸手接住。
是几包药。
许舒宁闻了闻,又看见最上面垫着的是一张熟悉的药方。
他脑海中灵光乍现,犹如猛然惊醒似的,语无伦次道:“你、你今天出门是、是为了给我买药?你哪来的钱?”
李熙眼神依旧平静:“许舒宁,吃了药就好好活下去。”
一股暖意顺着许舒宁地心窝涌向他全身。
他望着李熙的目光温柔下来。
是了,他还有亲人。
他要活着,为死去的人报仇,为活着的人搭路!
月光拉长了他们的影子,犹如相依相偎。
寂静中突显出他们的声音。
“李熙,你哪来的钱买药呀?”
“从你包袱里拿的,剩余的钱都在这里,还给你一分不少。”
“那你自己的银子呢?”
“给刘康了。”
“什么!又给刘康了!不是你四他六吗?难道剩下四两也给骗走了?呸!小孩子都骗,他可真不是个好东西!”
“刘康人还不错。”
“什么不错,你不要被卖了还帮他数钱!”许舒宁恨铁不成钢。
“……”
“不行,拐骗小孩,偏财骗身,一定要让他坐牢,坐大牢!”许舒宁气愤不已。
李熙:“……”
……
河对岸的刘康:“阿嚏!好像有人在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