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工张活计好,又紧着春芽的订单来做,麦子种下去不久,新家具就送了来。厅堂的条柜,可以拆卸的饭桌,厨房的碗柜,圈椅和条凳。张掌柜知道这些家具都是春芽用的,特意将边角磨圆润了,在一角雕上了林子要的荷花纹。
春芽定做的家具实用为主,并没有用什么昂贵的木头,不过是些松木榆木这些,上面也只漆了清漆,不管是桌子还是椅子都透出木头原本的颜色花纹来,浅黄的家具搬了进去,新家不再空空落落,有了居家的样子。
宋老四特地请人帮春芽看了日子,定在冬月二十六办安居宴搬新家。新家放着空晾了一整个夏天,盘好的炕也清扫干净,如今家具也安放好了,只待春芽姐妹入住。原本春芽是要等春苗回来一起搬家入住的,哪里知道入冬的时候春苗捎信回来,师傅有几个大件的绣活需要她一起做,今年是回不来了,明年开春之后才能回家。
春芽接了信只得开始准备安居宴。去年是只得三间主屋什么也没有,每天来打扫一遍也就是了。今年却是主屋厢房齐备,新房子再不能空放着。可是春芽和林子到底还是两个小姑娘,宋家人也不放心她们俩住新房子里。宋大伯娘在安居宴之后搬过来陪春芽林子住着,好在房子够大,三个人一起住东屋一点也不挤。春芽坚持等春苗回来西屋再办一次安居宴,让春苗回来就住新家。
宋大伯娘搬了过来陪春芽姐妹住着,白天回家张罗,下半晌天还光着就过来。春芽知道宋大伯娘喜欢米酒,晚上总是热了两碗给她喝。
宋大伯嫉妒得跟宋老四嘀咕“春芽太偏心了!”夜里北风呼呼地吹着,宋大伯娘听着风声担忧地说道:“明天怕不是要下雪。你这房子啥都好,就是太高太大了些,比别人家的屋子兜风。你听听,这风大的。”
“伯娘你就安心吧,府城的房子更好更大呢,也没听说风吹跑了哪座。”春芽笑着安抚宋大伯娘:“我这还没建那么高呢。要不是盖楼得去府城请师傅,我啊,都想盖栋小楼。”
“哎吆,我的乖乖,你可真敢想。”宋大伯娘惊叹,“你这是去府城见识了?”
“嗯,府城真是什么都好。”春芽的思绪不知不觉跑远了。
“大姐,府城真那么好吗?比县城还好?”林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探头问道。
“哎吆,别冻着,你可盖好了。”宋大伯娘拍了拍林子:“你小时候还去过府城呢,看来是不记得了。”
靠山村每年进入腊月都是要几场雪的,今年也不例外,一进腊月北风就一阵紧过一阵,腊月初三白天开始飘雪珠子,夜里又不停落了一夜。早晨起来一看,远处的山近处的村庄全部一片雪白。整个村子静悄悄地,只有雪花簌簌的声音,北风也停了,天上没有太阳,阴沉沉地积压着一些灰色的云,眼前却明亮得很。所有人都躲在家里猫冬,只有房顶上有几个黑影,那是爬上房顶扫雪的人。
春芽屋顶上也积满了厚厚的雪。春芽拿了铁锹上房顶铲雪,二春媳妇也拿了扫把跟着。
“以往这上房扫雪都是男人干的活,你的房子倒好,轻轻巧巧就走上来了,屋顶又平稳,再不要担心摔下去了。”二春媳妇将春芽铲过的地方扫了起来。
春芽铲了一半停了下来,拄着铁锹看着眼前洁白的雪:“二嫂,你说这房顶上的雪是不是特比干净些?”
“那是,你这屋顶又没有泥巴。你看这雪,一丝黑点也没有。”二春媳妇蹲下来指着还剩一半的雪说:“春芽你看,这雪像不像你刚整出来的年糕?”二春媳妇伸手捏了一个小圆球,对着后院扔了过去,“咻”的一声雪团子埋进了雪堆里。
“二嫂,你说我们也办雪花宴好不好?”春芽突然说道。
“什么雪花宴?这冷冰冰的雪可不能吃啊,春芽你不要什么都想着吃。”二春媳妇拿起扫把催促着:“快铲吧,扫完了我们好下去,今天活多着呢。”
“二嫂,府城的人用雪花煮茶,是很风雅的事呢。”春芽摇摇头继续铲雪。
“什么雅不雅的,春芽啊,咱们庄户人家,吃就好好吃,玩就好好玩,不喝风也不吃雪啊。”二春媳妇一边扫一边劝说她:“这天多冷啊,咱们又不是小孩子。哎——不对啊,我记得你小时候也不喜欢玩雪啊。”
春芽把房顶积雪铲干净了,这才和二春媳妇一起往柱子家走去。
“柱子房顶的雪怎么办?要不一会让二春爬上去扫一下,阿爷年纪大了,可不能叫阿爷上房顶。”二春家房顶的雪已经扫了,如今只剩柱子家屋顶还积着雪。这雪要赶着扫净了,不能等到雪全部积压下来结成冰,那样是要把瓦片压坏的。
“不用,一会等柱子回来,他的房子自己扫。”春芽摇摇头。
“这样大的雪,也不知道柱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县城,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来?我看他是赶不上晌午饭了。”二春媳妇看着门前两道骡车压出来的车辙,又将门口扫除通道了来,很快扫过的雪盖住了柱子留下的车辙。
春芽和二春媳妇念叨的柱子如今刚到了前山村,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站着一位眉眼俊俏的姑娘,一身黑色宽大的袄子掩盖了姑娘苗条的身形。
“三妮,天这么冷,你怎么出来了?”柱子连忙跳下骡车,将自己身上的羊皮大氅解下来披到姑娘身上,又打开车门,掀开一个箩筐,拿出两个温热的包子递给她道:“快吃。”
姑娘摇摇头,将一直背着的双手伸出来,一双青色的厚底布鞋。姑娘脸被冻得发白,说话声音有点颤抖:“柱子哥,我给你做了一双鞋。你穿在草鞋里面,我看你的鞋都漏出鞋头了,这个天,脚指头要冻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