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苗及笄礼办完了,春芽也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春芽一边收拾一边想心事。这一次见到春苗,春芽觉得陌生极了,两年多没见,春苗长的不仅是个头还有见识。春芽捏着春苗拿来的两个金元,恍惚间想起沈家庄的梅香来,春苗如今和梅香反而更像了,同样说话轻声细语的,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人就能让人失了语言。春苗生得是比春芽好看一些,但是好看得也有限,在靠山村也只是一个不出挑的小丫头,春芽还记得她剃了光头大半年不出门的模样。
春芽收拾好了包袱,出得门来才知道春花带了宋老四宋四婶去了陈家大宅。宋老四宋四婶打算带着春芽明日回青山县,临走总是要跟亲戚说一声。春芽刚想着在院子里走一走,突然间下起雨来,春芽不得不退回厅堂。
春芽一个人坐在窗前,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细雨飘洒,天色只是比刚才略昏暗一些,有非常轻微的风,扯得雨丝倾斜,像一幅幅细雨门帘,凉气从外面透了进来,春芽回房拿了件大衣裳穿上,春日里出太阳暖和得穿不住袄子,只要一下雨,这寒气一下子又回来了,仿佛是个调皮的孩子,专藏在风雨后面,等着杀一个回马枪。
府城的雨来得轻不像靠山村,没有任何预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落了下来。早晨起床的时候天还是晴的,宋老四春花夫妻出门,春芽还在房间收拾行李。守门的婆子送来一壶茶就出去了,等春芽收拾好才发现院子里已经湿透了,突如其来的一场雨让整个府城都安静了下来。
府城的雨像轻手轻脚的小娘子,靠山村的雨则是个暴躁大汉,每每夹着轰隆隆的怒吼声一路气势嚣张而来,雨点又大又急,打得人头皮发麻,赶忙拔足奔跑找了地方躲雨去。
春芽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小口,就放下了,重新拿了一个杯子倒了一杯白开水。靠山村没什么人家常备茶叶,平常说的喝茶就是白开水。村长家里有茶叶,招待人用的是茶叶茶,春芽并不喜欢茶叶茶,总觉得又苦又涩,没什么好喝的。春芽家里做着炸货,吃多了容易上火,平日里总是晒一些竹叶来泡茶喝,春芽也不喜欢。春芽不喜欢有味道的水,她做菜的时候手边总是放着一碗白水,试过味道之后一定要喝两口白水去了味道。
外面的雨淅沥沥的,婆子也躲在屋里,院子里只剩下滴答的雨声。春芽很喜欢下雨天,以前还不觉得,这两年下雨天能够休息的时间越发难得。有时候春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老了,不再像前几年倒头就睡,不管多累,睡了一觉起来就精神百倍。现在只有下雨的时候,沙沙的雨声能让春芽很快陷入深眠。
春芽对着雨发了半晌呆,院子里的天阴沉沉的,细密的雨珠渐渐小了,院子里有棵枇杷树,宽大狭长的叶子雨珠不停地堆积又聚成大颗的水滴落了下来,树下是八角型的石块,沿着屋子四周是石头的排水渠,雨水很快引导水渠了汇集到屋外的大排水道,慢慢汇成一股小溪流进河沟里。
院子里又几盆春花找来的青梅,樱桃和枇杷。春芽看着三尺高的果树苗盘算着回去要种在哪里。靠山村这个时候已经春耕了,也不知道柱子能不能忙得过来。春芽叹了口气,又喝了一杯茶,出了门打开油纸伞在院子里闲逛,雨已经快停了,地面少许的积水很快流走了。春芽顺着排水沟沿着院子四周围查看着,半尺深的水沟上面盖着又小又薄的瓦片,隔着二指宽的距离放着一片,既不妨碍流水又挡了落叶枯枝。
宋老四夫妻回来的时候春芽午睡还没有醒。宋四婶轻手轻脚地来看了看春芽熟睡的面庞又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春芽睡着了,我们轻点声说话。”宋四婶拉了宋老四到厅堂坐着说话,留春芽在厢房接着睡。
“春芽白天睡这么多,也不怕走了觉,夜里睡不着。”宋老四看看天色,阴雨天没有太阳,实在看不出时间。
“春芽这些日子睡不好。”宋四婶看了一眼关闭着门的厢房说,“也不知道她是平日就睡不好,还是出来外面才这样。她小时候来家里也没有择席的毛病。”
“春芽身上担子重,”宋老四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道:“如今春苗有大出息了,她睡得安稳些也是应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