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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婴宁忙得不着家,一面物色着新的铺面,一面隔几日便往州城跑。她向来是个行动比脑子快的,如今褪去了鲁莽,便是雷厉风行、风驰电掣。虽然难免还会犯些糊涂,可一切都在乱糟糟地向前行进,差强人意。
不出半月,婴宁便已谈好了月租,开始张罗着将东西一趟趟地往新铺面里搬。老丁头虽不情愿,却是实打实的想儿子,因此也只能老老实实地搬进铺子里住下,每日背着手溜溜弯儿、打烊后板着张死人脸对着一屋子的姑娘讲课。
新铺面离家稍远些,母亲不放心小泥鳅听完课自己回家,便日日都去接。这便直接致使王子服落入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境地——他散学后回家,家中往往连一个人都没有。
母亲不缺力气,连狗都不舍得给他留下。王子服叹了口气,在阶上坐下来,只觉夜风从后脖领钻进皮肤,激起一阵凄凉的激灵。
“有没有人管管,”王子服按着空荡荡的肚皮,那处便适时发出“咕噜”一声响,“我还在备考来着。”
话虽如此,可书还得硬着头皮读。王子服这段日子甚至瘦了一些,也不知是读书太辛苦,还是单纯饿的。他有些委屈,又觉得男子汉大丈夫不应拘此小节,只能逼着自己将满腹牢骚咽下去,装成个大度的“贤夫”。
天地良心,他快到极限了。
恰好次日休沐,王子服坐在桌边练字,固执地等到了后半夜。
油烛换了一支又一支,就在他几乎看不清烛心究竟是在左还是在右的时候,只听“吱呀”一声,院门被轻而又轻地推开。
王子服麻木的心脏终于一动。搁下笔,他忽然下意识做了一个连自己都未曾意料的动作——
他转过身,看了一眼侧面妆案上的铜镜。
“哥哥?”婴宁在院子里便看见屋内没有熄灯,忙推门进来询问,“天都快亮了,怎么还不睡?”
她看见王子服像是做贼心虚似地站起身,整个人僵硬至极,脸色相当复杂。不过她自己也累得够呛,懒得去琢磨,只一边踢掉鞋履一边随口道:“这烛火多伤眼睛,当心到时候连字都看不清,还怎么考试。”
王子服并没有答话。他被自己方才的举动吓得不清——听见婴宁回来,他的第一个反应竟是紧张,急着去检查自己是否面容憔悴、不再好看了。
笑话,难不成对他这个夫君来说,曲媚逢迎竟成了头等的大事?王子服有些生自己的气,下一刻感到颈边一凉,是婴宁刚洗干净了手,便来勾他的脖子。
婴宁大概是困狠了,连眼皮都微微肿起来,却还记得调笑:“长夜漫漫,美人儿是特意等我吗?走,咱们……”
“啪”的一声,王子服忽然抬手按着她两坨颊肉往外一推:“别这么叫我。”
两人面面相觑,婴宁不解道:“为什么?”
“我不喜欢。”
婴宁点点头:“那叫什么,美男?美夫?呃。”
王子服捏住她脸肉往两边一扯:“叫夫君。”
“不要。”
“不要?!”
婴宁抓住他手腕,王子服的双手就这么被轻松掰开,心中更是悲戚:“……你连我这个夫君都不愿认了吗。”
“你怎么了?”婴宁这才发现他的异常,“出什么事了吗?”
王子服干笑两声:“没出事,我能有什么事。”
婴宁狐疑地歪了歪头,眯起眼将他上下审视了一圈,终于犹豫着试探道:“你知道高玉的事了?”
“?”王子服疑道,“谁?”
婴宁做贼心虚,想也不想脱口便道:“那就是小陈大人?”
王子服眼神呆滞,面如死灰。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婴宁立刻死死攥住他的手,紧张道:“天地良心,我和他真没什么,哥哥你要相信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