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岭还在窗外头就听见裴钰惊呼一声,随即耳畔隐约传来几句嘟囔,抱怨什么“梅先生……明日上学……”之类的话。
侍从挑开珠帘,里间灯火明亮恍若白日。红木浮雕五屏式罗汉榻正中设一小几,上头摆放着几碟果子,裴钰身穿银白缎寝衣跪坐在旁边,因畏热,背上也不披衣,正双手捏着纸张“呼呼”吹干刚弄出来的水迹。
只听见一声帘子响,裴钰抬头望去,起初没转过神儿来还有些发懵,渐渐明白,杏眼就从满月弯成一牙。
“你明日不用上学吗?!”裴钰把方才写的字扔到一边儿去,屁股往里挪挪给薛岭腾出一个窝,“这个时辰来,怕是你赶回去宫门都下钥了。”
“我告了假。”薛岭直直迎上裴钰歪头看过来的目光,替他解惑:“听说某人头一日上学就挨了手板。”
“纠正一下,是险些挨了手板。”裴钰佯装不屑,但私心里也觉得这不是什么太光彩的事,手掌被薛岭摊平时还嘴硬,“就这点儿小事也值当你大老远跑过来。”
薛岭捏着裴钰的指尖细瞧了瞧对方掌心,白皙温软,光滑细腻与刚剥了壳的鸡蛋一般无二,就连指甲盖都修剪得宜,莹莹润润泛着粉白。
左看右看都无事,薛岭便把裴钰的爪子甩开扔了回去,笑道:“你多大的体面。是世子府邸修葺完工,圣上命我来瞧瞧是否合心意,顺道过来探你。”
“?建都建好了,难道不合心还能再改不成。”
“也并非不能。你想去瞧瞧么?”
“白日要上学,到了晚间乌漆嘛黑又有什么好看的。”裴钰刚刚激动得险些打翻果子,冷静之后又颓丧起来,转念想起另一件更重要的事,喜上眉梢,凑过去问道:“那你之后都住在宫外了?”
“世子府离宗学还是远了些。”薛岭摇摇头,“圣上的意思,不过为着我往后宴宾会友有个正经去处,我今儿略看了看,倒也算别致幽雅不落俗套。”
“今上隆恩,将京郊的锦云别院也一并赐给了我,你闲时若无趣,倒可以邀同窗一起去玩玩儿。”
“锦云别院?”裴钰眼睛瞪圆了些,“我知道,听说先帝做太子时常带着家眷去消夏避暑,那儿的荷花最好了。”裴钰一方面替薛岭圣眷优渥而高兴,另一方面为着自己又多了个好去处,乐滋滋道:“圣上可真够看重你的,进京后饶给你不少好东西。”
“我这儿还有样好东西。”薛岭懒笑,从宝石蓝广袖中摸出一个小白瓷瓶,也不多说,就直接扔进了裴钰怀里。
“这是什么?”裴钰从做工大约摸能猜出这是宫里头的东西,打开闻了闻,有股异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