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过海棠纹空窗在青砖地上织出细密金网 ,裴钰踩着空隙前行,腰间玉佩随步伐叮咚作响。
朱乔话少,却被裴钰引得说出些陈年往事。原来圣上诛灭霍党的关键那年,阆中水患,民间流言纷纷盛传当朝天子施政有阙,而朱乔的祖父策动江南多家商户捐银一百余万两赈灾,解了燃眉之急。
也因着此事,圣上后来赐封朱家世袭皇商之职,连带着子孙都能破格入国子监读书。
“那咱们可真够有缘分的!”裴钰喜得吸了口气,拿自己的胳膊肘戳了戳朱乔的,“你老家在扬州,可巧我也早想去扬州玩儿了。我大伯在那里任职年年写信说祖母盼着我,若非漠北实在太远,说不准我几年前就跟你在小秦淮河捉鱼钓虾了。”
朱乔被裴钰拉进了这没来由的畅想,愣了一下,才犹豫着打算告诉对方小秦淮河没人捉鱼钓虾,最多乘小舫赏赏景。
他一心斟酌用词,脚下步子就不由得慢了下来。
裴钰察觉到,以为是自己第一天上学书箱塞得太满太重,劈手就又从朱乔手里夺回来。
沉甸甸的箱角磕在膝头也不顾,只径自往前飞,还不忘回头招呼人道:“快跑快跑!要迟到了。”
“……怎么了?”裴钰脚步渐渐慢下来,整个人转过身。他眼看朱乔一条腿迈出来又突然抽筋似的缩回去,神情也变得畏畏缩缩,满心疑惑,正要往回跑时,身后突然炸响一道惊雷。
“哪个斋的!谁准你国子监内疾走喧哗?”
啊?
还没等裴钰回过神,朱乔便先慌慌张张上前扯着裴钰袖子示意他低头行礼,口中还不住赔罪:“邓监丞,学生知错,学生们理应言行和缓,不、不该在走廊肆意跑动,喧哗失礼……”
监丞?
裴钰悄悄抬起脑袋,才发觉走廊转角处不知何时冒出个老头,鹤发松姿,双手背在腰后挺直身站着。
那双藏在皱纹中的鹰眼缓缓移到裴钰发顶,声音沉闷如雷,好似随时酝酿着一场狂风骤雨:“学规第四章第十九条,背。”
朱乔偷偷往旁边瞧了一眼,替裴钰紧张。
而裴钰此刻正低着头在内心叫苦不迭,事发突然,他完全想不起什么时候冒出来个学规,更别说精确到章节下面的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