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啾誓死追随的决心很明显,绕着两人不停打着圈圈,向来不出声的嗓子也呜呜叫了起来。
易微眼巴巴看着面前的男人,期待地问:“小狗可以一起吗?”
“可以,别让它去地里打滚就行。”他点点头,看着她,“还有,别跑太远。”
“遵命,老板。”易微弯弯眼睛,迅速操起工具,带着狗雄赳赳气昂昂地出发了。
过于可爱,徐应初瞧着一大一小两个影子轻笑好久。
易微确实没跑太远,就在街尾拐角木工店的对面挖起了地。
上回帮忙加固楼梯的张师傅扛着个锯子在外头锯等长的木材,见她拿着个迷你铁锹哼哧哼哧,嫌弃地递了把大铁铲过去。
“应初家姑娘,你这玩具呢吧?嚯嚯几年能装完这一口袋?”老张手一伦,脚一踩,一片土就膨了起来,“用这,这好使。”
显然对方不记得她的名字,但面熟,自然而然就施了善意。
什么家不家的,易微脸有些烧,迷迷瞪瞪接过铲子开始有样学样。
见她细胳膊细腿,老张愣是在旁边指导了五分钟才返回去继续拉锯。
铁铲使起来稍稍费力,但耐不住铲面大,一次就能装个小半袋。
易微在土里哼哧哼哧,被禁锢在泥地之外的啾啾立着耳朵看得津津有味。
突地,嗅到了来自同伴的气味。
两只结伴的长毛狗又在上演骗粮的闹剧,演技爆表时有些克制不住情绪,一不留神就撞上了正辛勤开垦的易微。
猛地摔坐在泥里,裤子脏了一大片,背也撞在了树干上,生疼,易微不自觉轻呼了一声。
两只狗见闯了祸,愣在原地傻了眼,瞧起来紧张又害怕。
啾啾摆不脱被系在树上的绳套,焦急地汪汪长啸了几声,听着哀转久绝。
老张听到动静,连忙走上前把人扶了起来,一脸忧心地问:“姑娘,你这还好吧。”
易微扶着腰,强笑着:“没事没事,就是扯到麻筋了,得缓缓。”
年轻女孩身子娇嫩,这一创大伤应该没有,估计心里委屈少不了。
那头啾啾还嚎着,老张心一定,走过去解开了狗绳,弯腰拍拍它屁股道:“去,给你爹通风报信。”
啾啾灵气得很,接收指令后撒开脚丫子就跑了出去。
“嘿,头一回见它跑那么快。”老张感慨道,“这狗不白养。”
说着他又看向一旁满脸心虚的两狗道:“闯祸了知道吧?你俩今天就是再演都不带给加餐的,赶紧走吧。”
长毛狗自知理亏,小声呜呼两声,就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易微龇着牙好奇问:“这俩没主人吗?”
老张说:“原先是西江路周老头家养的,前几年他跟着女儿女婿移民去了加拿大,就把这两狗弃养了。”
“你也知道西江路那人流量多恐怖,哪可能任由这种脏兮兮的流浪狗入驻在那,于是这俩就跑到我们这片了,现在属于是咱们中街同志共同喂养,没特定的主人。”老张摆摆手,“行,应初过来了,把你这两兜子土拾掇拾掇带走吧。”
徐应初来的时候脚步匆匆,怀里揣着小三十斤的狗还跑得飞快。
他身上的纯白卫衣被小狗印了几簇深色梅花,裤脚也溅了些不规律的泥点子。
“摔伤了吗?”他微微喘着气,眼底有些担忧。
“没有,只有一点点疼而已。”易微强颜欢笑,比了个一点点的姿势。
老张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卫生纸塞到徐应初手里:“人家逞强呢,没看眼泪都疼出来了,赶紧给人擦擦。”
易微刚想说不用,徐应初的手却已经贴上了她的眼尾,他擦拭的动作很轻,漂亮的眉目却皱得深重,瞧着认真又专注,像在呵护什么奇世珍宝。
想到这易微的脸忽地升温,将肌肤上冰凉的指尖都染上了特别的温度。
她侧过头躲开他的手,语气不自然道:“咳……没什么大事了,我们回去吧。”
她走在前面,后面是匀称的步调,两者总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她停下,他也停下。
徐应初抢先开了口:“浴室可以直接用,衣服我待会给你放到门口。”
语气不冷不热,应当是没闹情绪,易微放下心道谢:“好,麻烦你了。”
缝纫机是王婆婆当年的陪嫁,重新刷过油的表面依旧斑驳,但内里运行还是迅捷,没两分钟就缝合出一条平整牢固的线迹。
王婆婆起身挑了套稍显年轻的成衣装进袋子里:“易微?是你屋那姑娘吧?她之前来过我店里,人瘦,穿这个尺码就行。”
徐应初从口袋里掏出张红票压在台面待处理的布下,往日里老眼昏花的王婆婆突然眼尖起来,一把将那票子抽出要还回去:“那丫头前段时间帮我免费宣传,好些人找我订货,我哪能收她钱?”
徐应初退后几步躲开:“一码归一码。”
“那也用不着这么多。”王婆婆执意找给他五十块,“既然要明算账那就算得清楚点,可不能因为年纪大就多贪。”
徐应初弯起眼轻笑:“那我可得回去帮您宣扬宣扬美名。”
“就你小子嘴甜,赶紧回去吧,别叫人女孩等久了。”王婆婆笑着摆摆手。
花洒喷出的细碎水声并不清晰,哗啦啦像小桥流水,徐应初却莫名想到夏夜狂躁纷乱的暴雨,打在窗棂时震耳欲聋,久醒不睡的内心逐渐浮躁。
他站在那扇内壁挂满水雾的门外,深吸一口气,抬手轻叩。
“衣服放在门口,过半分钟可以开门取。”
不透彻的男声留下简短一句,再入耳的便是老旧楼梯被踩踏的控诉呼声。
摔得并不严重,衣服只脏了表层,内里不用空荡荡,是不幸中的万幸,易微不免松了口气。
王婆婆做的衣服都是薄款,这个季节单穿稍凉,易微刚打开浴室门就被凉意撞了满怀,整个人止不住地瑟缩起来。
徐应初似是先知,他冷冽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外套挂在衣柜外面了,你可以穿。”他默了半晌又补充,“我还没穿过。”
是易微上次买来还给他的那件,衣上的商业洗剂已经淡去,染上了独属于徐应初的味道。
易微下楼时,徐应初正耐心地帮啾啾擦洗着爪爪,看向她时眉目都是还没来得及舒展的认真。
“我待会儿去星光超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