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几上摆满了一排武器。
长刀,拐子,手枪,还有我出门的时候顺手带过来的菜刀,简直是萝卜开会。
他看着我像倒豆子一样把我常用的武器摆满一桌,抬起头一脸阴沉地笑了。
看着那杀气四溢的笑容,我忍不住后退两步,心虚地移开视线。
“这些东西有哪一样是你真正会用的吗?你是出门要带一堆小挂件的女学生?”
和各领域的大师比起来我肯定是比不过的,但是对于快速熟练武器的运用这方面我还是很拿手的,我很快就可以熟悉一种武器的使用方式,但是相应的也就止步于此了。
样样通,样样松。
总觉得掌握越多武器的使用方法,就可以根据不同情境做出合适的判断,有针对性地杀死不同的魔法少女。
我将这样的想法向他说明,他露出些许不耐的表情,开枪射向我脚底的地板,我险之又险地躲开,看着地板上留下的弹孔,忽然意识到了这一位做老师会是个怎么样的可怕性格……
“不管你掏出怎么样的武器,也无法击败我,小幅度的实力差距或许可以用武器优势弥补,但面对绝对的实力差距你只有等死的份。”
板着脸,他的认真向我阐明这一道理。
“你真正的武器,”他的目光缓慢地从茶几上那一堆七零八落的玩意儿上移向我,从头到尾地向下扫视,最终轻飘飘地落在了我握紧拳头的手臂上,“就是你本身。”
我低头看向我的手臂,那和普通女国中生相去甚远的手臂,线条并不纤细,静止状态下扔有隐约的肌肉线条,毫不柔嫩的手布满茧子。
我最擅长的“武器”,就是我的拳头。
“看来你也明白,那么,现在就舍弃你那些没有用的小玩意儿。”
说着说着,此人突然抱起了我的绿萝。
“?”
一个巨大的问号在我头顶上冒出来,还等不及询问什么,我听见我身后的大门处传来咔哒一声响,R抱着我的绿萝跳上了窗台,在我吐槽欲与震惊交织的复杂情绪冲击下我的表情成功化作标准暴漫脸,伸出的尔康手直指我那被大魔王挟持的小绿萝,我听见我矜持全无的咆哮:
“补——药——啊——”
他单手抱着我的绿萝,撂下一句“不打穿房门出来你就这辈子别想见到你的绿萝了”,以一个灵活得不像人类的耍帅姿势从我的窗台上弹飞出去。
在他落下的同时,我飞扑到窗台边,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窗户在外面被钢板钉死了!
转过身去跑到我那紧闭的房门前,毫不意外地,大门紧锁,材质似乎也换了一种,回想起今天早上我去花房与九代目谈天似乎是对方主动邀请的,一切似乎都说得通了,R早就和所有人说好了要搞今天这一出,今天早上的完全就是调虎离山之计!
绿萝,我的绿萝——
崩溃地拿手乱揉自己的头发,虽然我可以直接幽灵化穿墙过去,但是我知道这是一场针对我的教学,如果使用那种耍赖的方法的话就完全没有意义了,这么平复下来心情后我开始认真思考,回想过去曾学过的所有拳法,有哪一项是可以应用于今天这情况的呢?
抚摸着门框的我的手向侧边滑去,轻松地摸到门框边的白墙,在不知道我的门到底被换成了怎么样的材质的前提下,打穿这面墙出门不也是一种有效途径吗?
但,对建筑知之甚少的我,要是一不小心打穿了承重墙什么的,其实也是一场小小的灾难,而且我现在身处的位置并不是什么豆腐渣工程的民用建筑,这是彭格列积淀百年的城堡,墙壁和新门比起来哪个更加难打还说不准。
我的手又重新回到门框上。
挥出去的拳头想要打出更大的力道,紧紧依靠□□是做不到这一点的,人类的□□是有极限的,再怎么锤炼也无法和无限向外延伸的那些材料学专家们向上堆叠的论文与研究成果相抗衡。
想要将拳头打出更大的威力,需要打出拳风。
拳头带着力量高速向着某个方向轰击,带出那缠绕在拳头周身的气体,拳头未至,拳风先及,凌冽的气流将像绞肉机一样搅碎它传播路径上的一切有机物与无机物。
我曾经在小时候听爸爸说过,他曾有幸见到过那样的一拳,在他十几岁时修习的武馆,那个人挥舞出的拳风如同巨龙一样蜿蜒而出,具有杀伤力的范围近乎可以将宽大的演武场全部覆盖。
爸爸现在大概就是十几岁的年龄。
爸爸此刻在那个曾被他抛弃,又费劲半生去追逐的故国,幸福地生活着吗?那片只要一踏上去就可以获得幸福的土地?
我站在门前,摆出弓步,不徐不疾地调整着自己的气息。
如果爸爸妈妈都没有离开那里就好了,他们不会从“注定变得幸福”的诅咒中脱离,也不会在异国他乡相遇然后生下我,我若不复存在的话,我的痛苦便也不会存在。
像是揭开已经愈合了的伤疤那样,小心翼翼去揭开那些尘封的记忆,冰天雪地的安全屋中,父亲曾教过我的一招一式此刻在我脑中清晰的浮现。
微微侧头去看了一眼身后茶几上摆放着的那一堆破烂,R可能早就看出了我心底的这份逃避,不管是按照爸爸妈妈的期望来为自己装备上枪械,还是从云雀的手里接过拐子亲近地用着,抑或是踩着松的影子,妄想自己能够变成他那样保护所有人的存在。
我在逃避,不愿去直面我自己真正的面貌。
在一切发生之前,我明明是那么喜爱挥舞自己的拳头的不是吗?享受那拳拳到肉的快感,用□□去直面敌人那与危险紧贴的刺激。
是什么让我变成现在这样的,懦弱地到处捡着别人身上掉下来的碎屑来武装自己。
无法更进一步地使用这些武器也是自然,要用怎么样的努力才能把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用得出神入化,融会贯通呢?
想要变得强大,就要先克服这份逃避。
深吸一口气,我感受着它在腹腔内的流转。
拳头紧握成受力面积大,减少对自己损伤的姿态,向后拉伸,将自己的手臂像拉满的弓那样缓缓向后移,韧带包裹着关节,肌腱依附于其上,我感受他们的牵拉与紧张,肌肉的线条紧绷。
闭上眼,我却看见伊桃在看着我,她那空茫的大眼睛无言地诉说着悲哀,她想要告诉我,这是不行的,伊桃无法做到伟大,伊桃无法成为神明,伊桃无能,无力,单单仅凭你自己,要怎们做得到呢?快快把那些碎屑捡起,像把饼干渣贴在融化的棉花糖上那样,被武装的棉花糖即使内里已经开始融化但仍旧会被饼干渣强迫着支撑得坚硬。
我的小腿轻轻颤抖了下。
没有那些碎片的我,好孤独,好无力,恐惧啊,我这个人不是早就从精神上就被击碎了吗?不拿着别人的碎片我要怎么重组我自己,做不到的吧,做不到的吧?
只是因为那份开源是爱,而以诅咒作结的神明的责任,我才姑且活到现在的。
可是,也是因为那份责任——
责任,责任,责任,责任,我还有责任没有去完成!!
想到那个词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抓紧了那般,浑身紧绷,我似乎是又被注入了动力,小腿又一次稳定的扒在地板上,我吐气,将拉紧的弓弦放开,任由它肆意向前。
“轰!”
烟尘四起。
人的身影在逐渐散去的烟尘中展现出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