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如果将死亡朦胧歪曲成诗意,这便是二百万零七十一次死亡的开始。
无尽的痛苦之中,灵魂甚至并未察觉肉.体死去。
陈今浣的意识即将消散时,熟悉的消毒水味钻入鼻腔——他正躺在某家医院的抢救室里,心电监护仪的屏幕划出两条平行线。
“电压220伏,准备除颤!”
“患者瞳孔扩散!”
混乱中,陈今浣的指尖突然动了动。他望着头顶的无影灯,并不想思考自己来到了哪个时空节点。漆黑的毛絮从手术刀口钻出,当护士的尖叫响彻走廊时,开膛破肚的少年从手术台上爬了起来。
在麻醉剂的作用下,第一次死亡至少不那么疼。
……
润山玄窟深处,泠秋清理完最后一片蓝褐色菌毯,将长剑收入鞘中。自陈今浣失踪已逾七日,各地异动愈发频繁。神谕并未凑齐,朝廷却提前开启了遗天大典,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即将到来的大灾。
作为掌门的他一边加固着护山大阵收容山下百姓,一边试图触碰太虚寻找破解大荒落的办法。可是,百姓不信他,仙人不理他,留给泠秋的,只有五年前那种深深的无力感。
“德不配位…说的就是我吧……”
“掌门!东南方的墓地里,这几天牺牲的前辈,都从土里爬出来了!”一名弟子发来传音,泠秋抚过腰间木槿花纹的香囊,冬儿缝制的粗线已被鲜血浸成暗褐。
他马不停蹄地赶往事发地,眼中忧愁浓烈。
……
现代街角,陈今浣蜷缩在便利店屋檐下,大衣的兜帽压得极低。死亡时的那种难以言喻的,超越一切理智制约的恐惧感将他淹没,每次呼吸都带出铁屑般的血腥味。橱窗电视正播放午间新闻,考古队员离奇死亡的画面闪过屏幕,记者将事件归咎于突发的精神异常。
“第八万九千四百二十九次。”他在心中默数,便利店玻璃映出的面容苍白如尸体。对面写字楼的LED巨幕间断闪烁,广告女郎的脸在幻觉中扭曲成淮胥的模样:“乖徒儿,为师在黄泉等你。”
陈今浣嗤笑着将地上的空易拉罐砸向屏幕,铝罐却在半空熔成铁汁。滚烫的金属液体淋在掌心,熔穿皮肉的疼痛不值一提,还能让他稍稍清醒。
时间,无意义。
手机在裤袋震动,林慧的讯息夹杂在垃圾广告中:“老师,您要我送去医院那位考古队员醒了,他说在昏迷前看见了青铜臼……”
不能自主地颤抖着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悬停片刻,液晶屏的白光映得他眼窝愈发青黑。广告女郎扭曲的面容在聊天页面上烙出残影,与淮胥重叠的狞笑挥之不去。他机械地点开林慧发来的定位,脑海却一片空白。
少年站起身,雨不知何时下了起来。
霓虹灯管在雨幕中晕成色块,便利店自动门开合的电子音裹着湿气钻入耳膜。陈今浣将兜帽又往下拽了半寸,常人无法看见的触须在大衣袖管中躁动——方才熔化的易拉罐铁汁仍在掌心沸腾,黑色的经络顺着腕骨爬上小臂,像是某种自愈机制失控的前兆。
“叮——”
收银台扫描枪的提示音刺得他眼部肌肉酸痛。货架后传来店员压低嗓音的通话:“对,就是电视里那个连环杀人犯……监控拍到他在后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