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不坠将大刀插入泥地,斜倚着刀柄不耐烦地嚷嚷道:“喂、妖邪,站着那发愣做甚?快来替小爷我解梦魇。”
他的叫嚷打断了陈今浣的思索,后者将一枚表面覆有黑色脉络的铜钱交给了泠秋,嘱咐道:“师兄先坐上长明观的掌门之位,以免宵小乱贼趁虚而入。有什么事传音联系,遇到突发情况就捏碎这枚铜钱。”
“可是,我……真的有资格坐上掌门之位吗?”
“祖师爷都上过你的身了,这就是对师兄的肯定啊,快些回去吧。”
陈今浣催促似地送走了泠秋,然后锁好门闩,面带微笑地走向李不坠。
“妖邪,你要——”男人的责问卡在了喉咙里,因为,他看见天地万物都开始融化,迎面走来的东西……难以形容,但绝对不是理智能够容忍的存在。
他的体内莫名生出一股深邃的瘙痒,他的意识逐渐无法再支配四肢与感官。内在的距离感变得荒诞不经——声音,颜色,触觉……凡所有能感受到的,都被赋予一种忽远忽近的飘然。
最难以忽视的,是盘踞于高天的巨大阴影。
“那是…什么东西……”
“嘘——低头,跟着我的影子走,若是看了不该看的……”陈今浣掰过李不坠的下颌,手指在对方眼皮抹上温热的液体,“就当是场噩梦。”
李不坠看向少年那形状怪异的影子,每走一步,都感觉有谁的鞋跟在脑膜上摩擦——摩擦生热,也模糊了虚实界限。
“醒了?还记得自己是谁么?”
对面坐着的……不是那个妖邪,而是一个面生的秃头。
“我乃沂丘城捕快领班李不坠,敢问阁下是?”
李不坠警惕地观察四周,这里的装潢多为中原地区少见的浅白色,人们穿的也都是颜色各异的改版窄袖胡服。他似乎…又做梦了。
“我是来帮助你的人,来,把手给我。”
对方抓住他的手腕,却被他的蛮力挣开。
“你就是纠缠不清的梦魇?受死!”
“啊——”一声惊呼响起,医生的白大褂染上猩红,吓得几位住院的老人跌下床铺。
“保安!保安!担架…快去抢救……”
梦魇们说着听不懂的咒语,他只管挥刀,通常只要这样做,他就能从梦中醒来了。可是,这一次的梦魇似乎格外的强,它们将他牢牢按住,四五人的体重全部压在他一人身上。
不一会儿,他的后颈传来一阵微凉与酥麻,恍惚中,李不坠终于听见了陈今浣那熟悉而恼人的声音:“好了,施打这些药,你很长时间都不会做噩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