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现身于此的,不过是徘徊的亡魂。
而洞窟中央摆放着的,占据了大量空间的巨鼎应是某种法器。青铜鼎表面的怪异纹路未曾出现在任何已知的古籍,粗糙的表面在磷火映照下泛起诡谲的光泽,那些本该静止的浮雕竟在二人的注视中缓缓游动。
从雾中来的女人容貌与月华有七分相似,但更为清冷疏离。她赤足踏在青铜鼎边缘,素白襦裙上绣着早已褪色的鸾鸟纹,裙摆浸在鼎中暗红的液体里,随她的步伐漾开层层波纹。
“月……月……”泠秋的双唇微颤,他的心已经陷入美好的幻梦,身体却本能地举起了剑。
“还没习惯与幻觉相处吗?那么,就由我来撕开她那层虚伪的人皮吧。”陈今浣取出笏板即将念咒施法,手中的玉化骨笏板忽然被拦腰截断。
“住手。”吴命轻的声音裹着青磷从洞顶飘落。白衣道人倒悬着自石缝中渗出,白发垂落如蛛丝,灰白的眸子里流露出罕有的温柔,“在下总觉这些山洞中有谁在呼唤,原来阿霖你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可让我好找。”
“白鬼,这只是一缕残魂,你也要抓着不放,让她不得安息?”
少年的奚落还没道完,却被另一人抢过了话头:“月!可恶的佹道人,你想对月姑娘做什么?!”
“阿霖,好生看着我,不认识阿岐了么?”
陷入幻觉的二人互不相让。
这种微妙的三角关系,他好像……被夹在中间了。
只能靠自己了。
陈今浣退至一旁,目光投向那尊青铜巨鼎。像是感应到了他的视线,鼎内的敲击声愈发急促,暗红液体在月霖足尖荡开层层涟漪。她的裙裾吸饱了血水,鸾鸟纹路在磷火中泛着妖异的橘红。
女人从铜鼎边缘一跃而下,睫毛颤动如蝶翼,沾着鼎中蒸腾的水雾。她抬手抚过鬓角,发间插着的木槿花钗突然崩解成灰,簌簌落进血水中:“吴郎,奴家等的不是你。”声音空灵得不似活人,每个字都带着冰裂般的回响。
她已明显化作非人,吴命轻却不理会这些,伸手探向月霖的面庞,声音轻柔得像是怕惊散一场晨雾:“当年你说要去看天山的雪,我为你备好狐裘......你说想尝岭南的荔枝,我连夜驭雾南下......为何独独不肯信我能带你逃出这吃人的道观?”
泠秋也不遑多让:“月师姐,初拜师门那日,你领着我这笨人修习最基础的净心神咒,通宵达旦后的朝霞,你可还记得?”
月霖亡魂的视线淡然扫过,向争执不休的二人飘去,伺机而动的陈今浣则悄悄攀上了铜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