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儿……是冬儿吗?你在哪,阿兄这就来救你!”听到妹妹的求救声,泠秋如梦初醒,立刻翻身下床,不顾一切地朝着门外奔去。
泠秋步履蹒跚地跨过地上的尸体和血泊,无视掉那看不真切的黑色阴影,冲出了屋门。就在他前脚迈出门槛的一刹那,痛苦的记忆伴随着肉身的疼痛,一齐如海啸般席卷而来。
炎昆之祸既过,时有阙头断臂之尸,起立如林,作语唤曰:“野狗子来,奈何?”群尸应曰:“奈何。”遽有一物来,兽首人身,伏啮人首,遍吸其脑,是为野狗子。
那是一切的开端,是他苦痛的源泉。
时间追溯到五年前,一群穷凶极恶的山匪闯进了泠秋所居住的村庄,打破了原有的宁静。他们丧心病狂地四处烧杀抢掠,把当时整个村子里的人都屠戮殆尽。幸运——同时也是不幸的是,泠秋和他年幼的妹妹泠冬那天恰好去外面赶集,侥幸逃过一劫。
当兄妹俩满心欢喜地背着从集市上采购回来的各种物品回到家时,呈现在他们眼前的却是一幅惨绝人寰的景象——原本温馨和睦的家园此刻已变成了一片人间炼狱,迎接他们归来的不是父母,而是尸山火海。
泠秋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景象,他一眼就看见爹娘的头颅横陈在地,双眼圆睁,死不瞑目,仿佛在诉说着临终前的不甘与恐惧。他的心猛地一紧,下意识地伸出手,迅速捂住了身旁妹妹的眼睛,生怕这血腥而残忍的一幕会给年幼的她带来无法磨灭的心理创伤。
然而,当泠秋再次抬头时,他却看到了一个比至亲尸体更为恐怖的存在。那到底是何物?是人吗?可它那扭曲变形、瘦骨嶙峋的身体,哪里还有半分人的模样;是野兽么?但它身上分明散发着一种不属于世间任何生物的诡异气息。或许,它就是那些古老神话中不敢提及,却又极力暗示的存在,能够引发人类原始恐惧的超然之物。
这头可憎的怪物拥有着与人相似的身躯,但却像是长期遭受饥饿折磨一般,周身没有一丝多余的脂肪,只剩下皮包骨头。更令人反感畏惧的是,在它身侧竟然不对称地生长着五只长短粗细各异的手臂!这些手臂虽然看似与人手无异,但仔细观察便能发现,它们上面莫名其妙地多出了许多本不应存在的关节。此刻,这些关节正毫无规律地上下摆动着,发出“咔咔”的声响,仿佛随时都会断裂开来。
它的脑袋几乎有一半身子大,整体呈橄榄球形,表现出巨人观似的臃肿与溃烂。这明显不是人类的头,却也不像已知的任何一种生物,它头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口器,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器官。
数根细长干瘪的舌头从那些口中伸出,垂吊在中轴线两侧,它的脑袋霎时变得像一朵干花。只见它从地上捧起一颗脑袋——是泠秋父亲的——长舌像刷鞋器那样转着圈舔舐起来,尖锐的牙齿刺入头骨,发出刺耳的嘎吱嘎吱声。脑浆顺着它的嘴角流下,混合着血水淌在地上。
泠秋本应趁着那狰狞可怖、散发着阵阵恶臭的怪物沉溺于进食之际,迅速带着妹妹逃离这个危机四伏的地方。然而,不知为何,他的双腿却仿佛灌满了沉重无比的铅块,无论如何都挪动不了一厘一毫。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当他好不容易能够迈开脚步时,那只原本专注于享受食物的怪物似乎察觉到了周围异样的动静,缓缓地转动着那颗硕大而丑陋的头颅,将正面朝向了两兄妹。
它虽然没有眼睛,但泠秋能感受到那无处不在的视线,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他或许还在期待着怪物没有发现他们二人,天真地屏息凝气。然而短暂的寂静过后,那怪物突然脑袋微微一歪,紧接着以惊人的速度猛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