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复苏之后,他第一时间感受到的就是浓重的血腥味——空气中,皮肤上,口腔里,到处都是。他睁开眼看着废墟中满地的猩红色,还有那些涂抹在地上,和泥巴混在一起的粉白和浅黄,心中没有恐惧和愧疚,只有无垠的平静。
他似乎已经失去某些东西了。
十、二十、三十……陈今浣数着地上散落的头盖骨,内心仍旧充满平静。
他恢复成人形,而那些其他的东西,却没有一并恢复。
风波渐息,跪在地上的泠秋艰难地抬起眼皮,看向从血泥中走来的少年,松了口气。
陈今浣走到泠秋的跟前,抓住他的头发就把他往上拽——反正自己已经做出了如此过分的举动,这时候可算不用再装出一副恭顺的模样了。
“喂、起来,你们不是讲究‘男儿膝下有黄金’么?不要跪。”他一把将泠秋的长发攥在手里,硬生生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头发质量挺好啊,平时怎么保养的?”
“咳咳…师弟,你总算……”
“总算什么?泠秋,你再说话大喘气试试?信不信把你眼珠子抠出来?”他将手指扣在泠秋的眼眶上,戏弄着他威胁道。然而对方放下心来后就直接昏了过去,并没有听见他的声音。
“这就睡了?没劲……”
陈今浣松开手,任由他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这时,他突然注意到,自己的左手小臂上多出了一片金色的铭文。它们不为任何一种已知的符号所构成,看上去古老又神秘,其形状透露着一种超越凡俗的理性和神圣——这或许就是泠秋说的“神谕”了。
他抬起头看向那片尸堆,还有那尊没有头的十手佛像。奇异的光芒回到了云端,空中还留存着金色螺旋的残影,昭示着方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梦。
“啧……回还是得回去啊,这次换我背你,就当还了越狱那时的人情。”陈今浣颇为无奈地自言自语道,死人的人情不用还,可惜这人没死成。
陈今浣弯下腰,想要将泠秋背起,就在这时,他在旁边的地面上看到了那枚羊脂白玉佩。他记得那个蠢贼发现这枚玉佩的时候,附近应该还有一个扳指。如今扳指下落不明,那个信奉“大庇禄遮纳”的老头或许又逃掉了。
这种打不死除不尽,“春风吹又生”的东西,简直就是蟑螂啊……陈今浣不禁在心中吐槽,他从路边扯下一片草叶,包着玉佩把它放进了泠秋的口袋,背起泠秋往悬海村赶去。
就在陈今浣离开不久之后,原本沉寂下来的祠堂废墟之中,突然悄悄地浮现出了一道诡异的人影。只见这人从头到脚都被一袭黑色的长袍严密地包裹着,让人无法看清其真实面目。而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脸上竟然还戴着一副造型奇特的面具,更是增添了几分神秘莫测之感。
神秘人缓步走到废墟中央,动作优雅地从腰间解下一个小巧玲珑的葫芦。他一个弹指拔去葫芦上的木塞,刹那间,一股强大到令人心悸的吸力猛然从葫芦口.爆发而出。在这股恐怖吸力的作用之下,散落在地上的骸骨和血糊受到牵引,纷纷以极快的速度向着葫芦口飞去,迅速没入其中消失不见。眨眼间,神秘人便将满地狼藉清理得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待到所有的残骸血迹都被吸入葫芦之后,神秘人不疾不徐地将葫芦重新系回腰间。接着,他从怀中掏出一枚晶莹剔透的碧玉扳指,拿在手中把玩片刻,随后摇头叹息一声道:“唉,老张啊老张,看来此次的‘白痴’选拔,你恐怕是要名落孙山喽!”
说完这句意义不明的话,神秘人的身影一闪,如鬼魅般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那座空荡荡的废墟依旧静静地矗立在那里,见证着光天化日之下的离奇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