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欣然眼神笃定，一如她说自己发现穆云栖喜欢她时一样。

唐偌没有矢口否认，她甚至没有任何的肢体语言。

沉默片刻后，她道：“我跟你不一样，你如果跟秦如松分手，也许两三天就能恢复到原来的模样，但我不会，我会一直钻牛角尖。我从小生活在一起不太健康的环境里，性格上有一些无法弥补的缺陷，我对感情不太信任，所以不能去谈一场不真诚炽热的恋爱。所以，不管是谁，跟我在一起会很辛苦。这就是我为什么不谈恋爱。”

如果非要说点儿真心话，薛欣然的确不是一个好的倾诉对象。

她们之间不存在任何偏爱，薛欣然不会像苏梅那样理解她，以至于看不清自己的内心。

但现在，她需要这样带点儿锋芒和敌意的话，让她清醒一些。

她吸了一口气，将脸上的阴郁隐去，尽量保存得体的笑意，继续笑着道：“这种错误我不能犯，我要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

“你不能困在你说的那些想法里面不走出来。有些错误的出现本身就是为了让人去犯，就像大家都知道可乐喝多了不好，但喝它的人，还是那么多。你要允许别人犯错，也要允许自己去犯错。何况，你又不能预见对错，为什么非要觉得一定会错呢？”

唐偌摇摇头：“不要说我们的人生轨迹不同，光我俩的年龄差，我就要耗费太多的心力才能无视它。将来我们之间所有的矛盾，我都会归结于他年龄小，他心智不够成熟，这就是错误。”

薛欣然挑了挑眉，又道：“你都在设想你们将来有矛盾了，为什么不多设想一下别的呢？人生轨迹啊，年龄啊什么的，你没你想得那么复杂。两个人在一起，不影响他人，自己开心快乐就好，不开心不快乐就分开，没有那么复杂的。”

“所以我才说，我和你不一样。”

她给薛欣然所有的话打了一个简单的总结。

是的，她们不一样。

那晚的谈话到此为止，再聊便是闲谈，最后挥手告别。

之后的周末，唐偌连着完成了两个签约仪式的项目。

林峰和乐思言都看出来她的不对劲，却也只能面面相觑，不敢提。

和薛欣然的对话让唐偌明白一件事，那就是物质富裕和精神独立的人，是不会那么在意对方有多爱她的，她给秦如松的爱，不会要求得到同等的回报，因为她从来就不缺爱。

但她不一样。往往来不及鼓起去爱的勇气，便被前仆后继而来的焦炙脆弱掩盖。

车停回小区，她没有着急下车，拿出了手机，翻到了穆云栖的微信。

两年前她加了他的微信，两人的对话从报表、数据、样板、收到、马上、好的，这样两个字的内容，变成了一串长长的语音和各色各样的照片。

穆云栖的表情包多到几乎没有重复。

而她发的最多的，居然是代表着无语的省略号。

哪些代表着什么呢？

代表着她有很多话想说，却已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了。

她想了两天，才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只是打了很久的字，反复修改，反复删除，最后才心一横，将想要说的话发了出去：我想了很久，不想将你当作落水时候的救命稻草。

你也应该去找和你一样自由的人，而不是非要证明我们有可能。

如果还能是朋友，那是我的运气。

如果不能，希望你的将来更加美好。

按下发送，唐偌将手机锁屏，低垂着头，额头靠在方向盘上，像是窒息已久一般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她快速下车，强迫自己回家。

随即，穆云栖的电话打了过来，她站在电梯里，强作镇定地接起电话，说不出一个字来。

电话那头，穆云栖屏气许久，才出声道：“这就是你想了四十多天的答案？”

“是。”唐偌的回答果断干净，似乎只要犹豫多一秒钟，就无法说出这个字。

穆云栖质问：“就这些句话，你都不敢等我回来，当面告诉我？”

“没有什么好见面的，有些话已经反复说过了。”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穆云栖鼻息渐重，哑声开口：“我回来了，在你家楼下，还差一点点就可以见到你了。我以为迎接我的，会是一个好的结果。”

唐偌干涩的口中说出了最后几个字：“现在就是最好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