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偌几乎不敢呼吸，喉咙艰难滑动了一下，开口时语气已经云淡风轻：“知道。你现在过来？”

邓嘉乔这次没有沉默，迅速回道：“现在六点十分，八点见吧。”

挂了电话之后，唐偌起身将面倒进了水池。

她双手撑在水池的边缘，看着自己几乎没有血色的指尖在微微发抖，然后强迫自己抬头洗碗。

她打车去了海格之后，她先给自己点了一杯“吸血鬼之泪”。

店里的装修跟六年前相比已经变动了很多，以前富丽堂皇的镜面琉璃柱被换成了寡淡的雾面漆，座椅也从厚重的红木变成了简洁的丝绒沙发。

她看了看时间，才七点十分。

手掌心一直在冒汗，她擦了几次后终于放弃了，任由掌心黏腻，又再点了一杯“吸血鬼之泪”。

约莫半小时后，她才有了些酒意，看着邓嘉乔被服务员引了进来。

“你点餐了没有？”邓嘉乔问。

唐偌摇头。

邓嘉乔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菜谱，熟练地指了几个菜，将菜谱还给了服务员，然后抬眸看向唐偌：“你喝酒了？”

唐偌点点头：“嗯。”

邓嘉乔笑了笑，没有继续说话，而是将海格环视了一圈才道：“有几年没来了吧？”

“分手后就没来过了。”唐偌自嘲了一笑，又道：“你有几年没来，我就不知道了。”

“我除了跟你来过，还跟谁来过？”

唐偌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邓嘉乔看着她，问：“你妈说你没跟你们单位那小子谈，是不是？”

唐偌道：“没有。”

“为什么不找？”

“合适的哪儿有那么好找，你找了好几个，不也分了吗。”

邓嘉乔忍不住笑出了声：“吴婷婷跟你说的？”

“除了她还有谁。”

邓嘉乔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好不容易才整理好情绪道：“都长不了，我跟她们在一起都长不了。”

“不着急，慢慢找。你现在身价高，也才三十多一点点，黄金王老五的年纪，不要着急。”

邓嘉乔坐在唐偌对面，肆无忌惮地盯着唐偌许久，然后躬身将双手放在桌上，凑近了道：“我这么好，你不考虑回收一下？”

唐偌迎上邓嘉乔的目光，脸上露着笑意道：“你想我回收你，你还起诉我妈？”

“这不是还有庭前调解吗？”

唐偌垂下眼，看见服务员上了菜，便道：“我饿了，先吃饭。”

她刚喝了两杯酒，胃正烧呼呼地难受，顾不得邓嘉乔，径自给自己盛满了饭。

没吃几口，她就放下了勺子，听大厅里的驻唱歌手唱歌。

邓嘉乔见她注视着那个男孩，随口道：“现在的歌我是听不懂了。”

唐偌没有接话，邓嘉乔才又道：“这地方对我来说有不一样的意义，所以我没有带她们来过这里。”

唐偌道：“人家也不会愿意来前任来过的地方。”

“你说话还是这么尖酸刻薄。”

唐偌抿嘴一笑，似是讨好：“我不敢，我还等着你撤诉呢。”

邓嘉乔也跟着笑了笑，继续道：“意思就是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你都不愿意来见我。”

唐偌垂下眸子：“邓嘉乔，我一直就这个语调，改不了的。”

邓嘉乔赶紧摇头：“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是，我之前要好一些。但我这几年脾气真的越来越糟，我其实已经很克制了，但是就是忍不住。所以，你没必要回来找我，我不是以前那个唐偌了。”

邓嘉乔变本加厉地盯着唐偌，像是要把她陷入自己的眼眶之中：“不正好，你不是以前的唐偌，我也不是以前的邓嘉乔，咱俩就当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重新开始不好？”

唐偌抿嘴努力笑出来，然后从包里取出房卡推到邓嘉乔面前：“我去楼上等你。”

她站起来的时候，身子有些摇晃，需要双手扶着凳子才能站直。

她刚和邓嘉乔确认关系的时候就是在这里开的房。

“去海格”三个字，成了他们没有同居之前约定俗成的暗号。

唐偌不断暗示自己，没有关系，本就是上过床的关系，生理欲望不管怎样还是会有的。

她一个人进了电梯，上了楼，进了屋，坐在床边等邓嘉乔。

不知道等了多久，邓嘉乔刷卡进来了。

他走进来，看着坐在床沿边的唐偌，语气真挚：“咱俩就当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重新开始好不好？”

唐偌沉默许久，张嘴的时候嘴皮都粘在了一起：“我问过刘盈了，现在也想问问你，你跟她在一起过吗？”

邓嘉乔眸光一闪，紧接着就避开了唐偌的目光，解释道：“没有。”

唐偌问：“那这六年你和哪些人在一起过？”

邓嘉乔脱下外套，给自己倒了一杯矿泉水，连着吞了几口之后才道：“就谈了四个，有两个是酒店的客人，有一个是合作的伙伴，还有一个刚毕业的学生。”

“你倒是不孤单。”

邓嘉乔问：“你是过来给我立罪状的？”

唐偌摇摇头，仰头看着邓嘉乔道：“就是挺佩服你的感情丰腴，每个人都能分得一点儿。”

“那你要我怎么做？给你守身如玉吗？还是一直缠着你，一直追着你，心里永远只有你一个？”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唐偌笑得甜美，酒后的脸颊上挂着红晕，眼神迷离而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