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律不喜欢吵架，这是一种不理性，且很容易情绪化的行为。他是应试教育和中式家庭规制下出来的老实人，‘吾日三省吾身、凡事多从自己身上找问题’是他的家教，所以他内敛，沉默，踏实，说话很直，像个不聪明的蠢货。

但安境喜欢他这样的克制，看起来很有礼貌。

“边律。”安境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情绪，有条有理地说：“首先，我不会跟我的数据人一起搓澡，因为它根本不用洗。其次，它的**只是一个装饰物，它是我打造出来的艺术品，并不具备男性真实的生理功能。最后，你为什么非要吃一个假人的醋？”

“因为你把他当人。”边律一字一顿跟安境对视说：“你让我接纳他，那就不要套用你自己的皮肤，我看着心里膈应……更别说，我真的形容不出来那种感觉。”

边律皱眉，满脸痛苦，心情复杂地说：“就好像是你有个双胞胎兄弟，而我对他保留尊重的同时，还要警惕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我操了安境，我真的会以为你水仙的同时还想搞骨科，你就不能……给他换张皮？”

“那我……换成你？”安境眨巴着他的珀色眼睛，露出笑意，拽下了边律的胳膊挽上贴着他甩了甩，说：“你不介意吧？”

边律脑补了那个画面，“……”当即觉得这数据人艳福不浅！“别别别，我觉得这可能不是皮肤的问题，他跟你朝夕相处，你把他随身携带，那我呢？哦，你们是真爱，我才是意外。”

“它就是一数据，我也只能把它揣兜里，你羡慕它干什么？”安境给乐疯了，像个树懒似地搂着边律，倚在他胳膊上像个没骨头似的说：“你这么傻逼我好喜欢。我最喜欢你了边。”

……所以他们不是在吵架吗，怎么莫名其妙又变成了调情。边律想推开他，想当正经人，但是安境死活贴着他胳膊不放，问：“我们这算和好了吗？”

边律挑眉，捏着他脸说：“把你数据人改成我满意的样子。”

“啊？那怎么个满意法？”安境惊了，他这阵子宁死也想不出来。边律跟他拉开距离保持着陌生人，“看你想象力咯~”

这是一个很令人头疼的问题。

就像是你问你的女朋友今晚吃什么？她说随便。你建议吃火锅她说太辣，你建议吃烧烤她说上火，你忍无可忍地问她那到底吃什么？——她却还是说，随便。

可把安境给愁死了，究竟是怎么个满意法嘛？！他觉得此刻的边律比他接待过的任何一个甲方还要难伺候。

在外人看来，尤其是心怀不轨的林陌声，他们还在冷战。于是在下午海橘公司进出口博览会上，他一个劲地围在边律身边充当热心导游介绍他家公司业务，同时对着媒体们大方光芒以展露他的雄厚财力和出色能力。

“哦yes yes。简单说来，海橘公司的生态链就是寻找具有共同价值观和方法论的合作伙伴，用不控股的投资方式快速孵化、扶持具备出色创新能力的创业团队。”林陌声侃侃而谈。

“是的，我们很早之前就做了市场调研，并且跟科研院一直保持着紧密的联系与合作，这里试验基地的搭建背后也是有农科院白博士的大力支持。”

安境虽然跟他不对付，但实则他们的业务往来还真挺多，也面带和善微笑解释说：“以最近的国企改革为例。请容我代表政府力量简单说两句，虽说我们对像海橘公司这样的国企拥有‘形式权威’，但在实际的工作中，上级是缺乏信息优势的，也就是说下级在执行办事很弹性，想办就办，不想办就踢皮球，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这就导致了，能够产生重大实际影响的关键信息，极有可能地被相关的利益方有意扭曲和隐瞒，比如地方GDP数字。”

听到这里，林陌声一个挑眉看去安境，眼神带着杀气——好你个安狗，搁这儿指桑骂槐给谁听呢？

“政府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理事会每年都会下达GDP增长目标，所以这个增长率高低也是衡量地方干部政绩的重要指标。”安境带着春风和煦般地笑意，同样杀气腾腾看去林总，说：

“而现实是，绝大部分区份公布的增长目标都会高于中央，这种‘层层加码’现象的背后，既有上级施压的原因，也有下级为争取表现而主动加压的原因。就像今年的A区，自从入驻了你们海橘分公司后，头一个季度的数据就涨幅惊人。可想而知这其中的水分啊。”

媒体朋友一听，下意识地将话筒和摄像头调转去了林陌声。他干笑了两声，在巧言令色回答之前，侧身附耳对安境笑道：“妈的安境，过河拆桥隔山打牛是吧，你特么的贱不贱啊？”

“加油，小林总。”安境对他一笑，悄声说：“这不是看你想当c位，特地给你个机会展示口才嘛。放心吧合作伙伴，我没有抹黑你们海橘公司的意思。我就只是看你在边律面前装逼挺烦的，这下好让你好显摆个够啊。”

“……”好好好，你俩个又雄竞是吧。